凤仪殿留膳,沈瑜抱着猫兴冲冲地进来,一开口便是半开玩笑的埋怨:“阿满,揽芷院的伙食也忒好了,这厮来宫里几日,愣是挑食挑瘦了两圈。”
沈沉碧盛汤的手一顿,瞥了眼垂眸用膳的慧敏皇后,笑道:“这猫是散养的,王府上下都爱喂它,一天吃几顿,又不拘于什么,有时残羹剩饭也吃的,不胖才怪。”
沈瑜说话向来直,但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虽只说猫养得肥,但到底有几分王府逾制的意味在里头。
皇伯母不会生出芥蒂,只怕隔墙有耳,被人拿去做文章。
传闻里宝德郡主是文合帝最偏爱的那一位,这份偏爱连太子都要避让,以致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沈瑜才是大梁唯一的嫡公主,是文合帝与慧敏皇后最浓情蜜意时诞下的孩子。
十七年前北境战乱,武安侯领兵作战,捷报传来时,沈瑜呱呱坠地,文合帝大喜,为她封号安平,意为祝颂大梁安定平和。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沈瑜被百姓视为福星。
她自小康健活泼,很讨人欢喜,沈沉碧却恰恰与她相反,病弱又娇气,一不小心就要死给凤仪宫的人看,皇伯母几乎操碎心,日日将她当做瓷娃娃捧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让,阖宫上下皆对她十分小心。
只有沈瑜从来不知轻重。
襁褓时她们躺在一张床上,乳娘稍不留神,沈瑜就能一脚蹬在她脸上。
到了总角年岁,沈瑜爬树掏鸟蛋,定要她在树下瞧着,屡次脚滑摔下时把她当肉垫。
再后来进了宫学念书,她负责出谋划策,沈瑜负责认真执行,把夫子气走了一批又一批,愁得素来好脾气的皇后娘娘大发雷霆,也顾不上沈沉碧的身子了,罚两人一道抄经。
说什么都是同甘共苦的情谊,在偌大的冰冷皇城里,沈沉碧最最喜欢她。
用完膳,皇伯母捧着茶盏教训沈瑜:“把你惯坏了,大姑娘家还日日往外跑,这几日因那桩案子拘着你,如今阿满进了宫,倒叫你发疯。”
眼见沈瑜胳膊要缠上来撒娇,她板起脸警告道:“本宫可提醒你,阿满才病了一场,不许闹她。”
沈瑜扁嘴:“知道啦,你就心疼她罢,不用管我死活的。”
这话给皇伯母气得发笑,伸着手指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许久才道:“阿瑜,去给你姐姐道个谢。”
沈瑜不解:“道什么谢?”
“谢她消息及时,叫本宫禁了你的足,也谢她在宫外奔走,令案情明晰,否则这几日的火必要烧到你身上。”
若刑部得了空深究到底,沈瑜的确也逃不开盘问。
毕竟那夜死了那么多白日里与她同一时段喝茶的茶客,偏生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沈瑜毫发无伤?
再便是,沈沉碧和萧时薇,可都是沈瑜的客人。
眼见她被唬住,沈沉碧赶紧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阿瑜本就无辜,程大人奉旨查案,断不会冤了好人。”
皇后笑着摇摇头,伸手揽她:“这么些年,还是阿满贴心。”
沈瑜便佯作不高兴地皱鼻子,把橘猫往沈沉碧怀里一塞,扭过头去玩腰间玉佩缀着的流苏穗子。
笑了一会,沈沉碧低头逗猫,橘猫安安静静地窝着,连个眼神都欠奉,懒得出奇。
皇后也伸出手来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忽而没头没脑地问道:“过了夏至,阿满也十七了,可有中意的郎君?”
沈沉碧一怔,唇畔的笑意凝住,又很快自如地笑开:“中意的郎君?那可海了去,我素来是见一个、爱一个,皇伯母是要为我相看吗?”
皇后拍着橘猫,略带深意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赶巧你父王也在京中,是时候相看起来了。”
便是要拿捏她婚事的意思了。
这些年她与文合帝恩爱渐宽,他另有佳人,皇后却还是皇后,自来夫唱妇随,没有文合帝的意思,皇伯母不敢轻易提这桩事。
她手里可握着很要命的兵权,在她看来,至少太子登基前,她不能嫁人。
本做好养十个八个面首的准备,孰料在这等着她呢。
可放眼望去,北都、南郡,谁能与她共结连理?
世族门阀的公子自是不用想的,那便是寒门子弟,但他们有足够的资本攀附她么?也不怕传出吃软饭的名声。
士子重誉,名声坏了,前途也就断了。
不过,既然文合帝敢让慧敏皇后试探她,想来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助益谁。
沈沉碧眼底流露出讥嘲。
皇伯母待她如亲生的孩子,她不想叫她为难,当即使了个眼色给沈瑜。
沈瑜本就支棱着耳朵在听,虽背对着她们,余光却将这出戏看得真真的。
收到沈沉碧的示意,她腾地站起来,兴致勃勃道:“那我呢那我呢?阿满只比我大了三个月,既然她有,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