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进屋,先把手里东西往柜台一放,身上的挎包水壶也卸下来,放柜台前的空地上,由大到小站成一排,和接受检阅似的。刘君谦发现腋下还夹着书呢,赶紧后退几步,把书放柜台上,又跑回来站好。
王治在门边凳子上一坐,头靠在门框上,慵懒又舒服,随口便开始提问,不指定谁答,似乎谁答都行。
但自从第一道题刘青青先答后,之后便成了默认,姐弟仨按年纪依次答题,除了刘君谦磕巴了两次,这次问答堪称完满。
本想挑刺立威的王治,再一次次的点头后,早就忘了自己的计划,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这是啥家庭,一下子出了仨聪明的。
这仨他都想收。聪明,眼神还正,虽然中间那个小心思多了点,但根没坏,人机灵点不是毛病,有时候还能救命呢。
等不再提问,王治刚想说你们仨都喊师傅吧。
站在最末的小子却抢了先,“大爷,我不想学中医。”
“理由。”王之沉声问道。
“不喜欢。”刘自牧语气平稳的答。
王治张张口还想挽留,但回想刚刚这小子回答问题时,答对了也没啥表情,本以为是三个孩子里最稳重务实的,原来骨子里比那个机灵鬼更随性。
点点头,王治同意了刘自牧的决定。
刘青青也没意见,这几天,拼命背医书的是大弟,二弟只是抽空看看,把更多时间都留给了那些难懂的理科书,有些是高中理科课本,有几本刘青青读起来都困难,二弟和温思远之间的通信,也变成了一天一封,幸好有亲爹这位任劳任怨的邮差。
刘君谦拉住二弟的胳膊不放,满脸惊讶与焦急,之前二弟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透。
他要是早知道,不得早点劝,不用这会儿,师傅都答应了,他却想替二弟说清。
他刚喊二弟。还没说那些劝说的话呢。
就见二弟朝着坚定摇头。
看二弟这样,刘君谦也不劝了。
二弟学啥都快,不跟着师傅学医,以后还能学其他的。
他得帮二弟留意着。
不能他和大姐都有师傅了,二弟却单着。
就这样,王治收了俩徒弟,正式进入教学中。
刘自牧独自往垃圾站点走,他要去找温大哥,顺便买几本书,再顺便看看小舅舅。
被排在最末的金三条不服气,我是亲舅舅。
刘自牧心里默默回,我和温大哥是兴趣相投的异性兄弟。
这边,王志坐在柜台后,闭着眼一直讲,刘青青和大弟拿着纸笔趴在柜台边拼命记,等肚子饿到咕咕叫,仨人才意识已经到晌午,该吃饭了。
没一会儿,王治的孙子王本来送饭,又照例问爷爷有没有什么账需要他补记。听爷爷说没有,却依旧站在柜台边没走。
刘青青绕出柜台,从地上挎包里拿出油纸包的饼子,递给大弟一个,俩人站在门边开始啃。渴了就拿起地上的军用水壶灌一口。
屋里四人,三人都在吃饭,刘青青见王本呆愣愣站在柜台边,所以搭话道: “王本,你吃了没?”
王本回:“不用你管!”语气很冲。
刘青青皱眉。
这小孩子看她的眼神像小偷,一说话和赌着气似的。他刚进来时,刘青青和大弟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这小子就崩了俩字,王本。
还以为这小子和二弟一样冷脸话少。
现在看来,人家就是不待见她,她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专给自己找不痛快。
屋里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安静,更紧绷。
刘君谦想替大姐出头,却被大姐拦下来。
王治一直坐在柜台后,低头吃饭,似没看见这几个孩子间的眉眼官司。
最先绷不住的是王本。
他动了,眼神看向柜台右角堆的那些东西,定在一袋硬糖上,停顿片刻才移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贪婪,占有,和不忿。王本的这些小动作,刘青青不经意一瞥,看得仔细。坐在孙子身边的王治看得更是清楚。
但俩人都没理。
这会儿,王本收回目光,开始慢吞吞往外走。
虽然眼睛从硬糖上移开,但糖的甜味让他无限思念,家里已经好久没买过糖了,这种橘子瓣硬糖不要票也能买,但爹娘说,爷爷有钱,嘴馋了找爷爷,他们没本事,只能让他饿不死,想吃好的,求你爷爷,逗你爷爷笑,给你爷爷跪一个,一个不行,磕仨头,尤其是有外人在时,你爷爷要面子,会给你更多。
已走到门槛边的王本,猛地回头,朝着王治方向就是一跪,见爷爷像没事人似的一口菜一口饼子吃得香,还边吃边笑,王本脊背一弯,只要弯下去一次,之后就变得特别容易,他不记得自己磕了几个,但每次直起腰直视爷爷时,都在等爷爷来扶,但爷爷没有。爷爷那俩个新收的徒弟竟然也不帮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