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疮,绽在女子的脊背上如同一片片带血的丑陋荆棘地。
云栽忙应声:“郡主的药已用尽了,奴婢已通传了舍寂方丈,想来快到了。”
闻言,兰漪郡主的动作微微一滞,她垂下眼目,辨不清神绪:“只有他么?”
云栽一愣,听不懂兰漪郡主所言何意。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极怯的一记通传:“禀郡主,方丈到了。”
闻言,云栽朝春蝉使了一记眼色,春蝉忙起身,朝门外接应去。
春蝉这几步走得颇为感激。
舍寂方丈自有法子医治兰漪郡主的病,且这僧人声色不显,却自有一股如山之势,迫人心神。
门一拉开,那僧人逆着蟾光而立,裟袍迎风猎猎,狭目垂观,恰好定在春蝉面上。
春蝉心尖儿猛然一跳,话也说不利索:“见、见过方丈,郡主已在里头候着了。”
说罢,让出一条路来。
应无相掌提裟袍,径直入内。
烛火之下,僧人的面色如霜,未曾有变。
兰漪郡主早已裹了外袍,端坐在床侧,乌发拢在脑后,面色虚白。
“方丈,可曾带药了么?”
她开口。
应无相低颈:“药已用了六日,郡主若想根治,需挺过余下三日,为僧方能为郡主再请一副。此时用了,唯能治标,难能根治。”
兰漪郡主听了,久久无言,只紧紧盯着应无相,一声不吭。
直至应无相再次开口,沉声叙来:“奉药书所示,帝京东城有一只浑体雪白的野猫,那猫为僧已割喉放血,入了药。想来下一副药煎来,必能根除。”
兰漪郡主唇下隐隐存笑,只面上不显:“舍寂方丈,你真是个妙人儿。”
说罢,她将帘帐一放,将自个儿彻底隐入榻中。
“云栽,送客。”
兰漪郡主又似想起什么,纱帐之下身形一顿,缓缓道:“天冷了,难免有野猫寻安身之所,各户需谨记野猫无情,抓伤了人可不好。对了……云栽,你将匣子里的那根赤金滚珠长簪交予方丈,辛苦方丈将此簪献予佛堂,聊作一份香火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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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相步出敦王府时,街上皆已灯火俱暗,唯剩下悟禅挑着灯,伫在马车前。
他手中还攥着那根沁着浓香的金簪。
悟禅见了来人,忙将马车帘一挑,由人矮身迈入。
车身颠簸之间,应无相的双目紧紧钳着掌心中的簪子,脑海中反复荡着兰漪郡主的嘱托。
他现如今投身于豫王幕中,却又奉豫王之命游走于敦王府之间。
应无相敏锐至极,早已嗅出其中的不寻常,却又难能下此定论。
两日之前,他奉兰漪郡主之命,杀了豫王府中一位绣娘。
今日兰漪郡主请他,问药是假,问人才是真;野猫是假,人命是真。
只因那绣娘与豫王颇有男女之情。
车帘晃荡,蟾光映射金簪之上,泛出寒锐之色。
兰漪郡主那张与她相似八分的面孔再次映在应无相眼前。
盈娘……
他的好盈娘。
马车外传来悟禅的请示之声:“方丈,距燕国公寿诞不足十日,燕国公处特地递了帖子来请,不知方丈……”
“不去。”
沉沉两个字,堵了悟禅的话。
“这些日子我要往岐州一趟,寺中诸事且由你来代管,若有变故,传书便是。”
这般说走就走了?
悟禅一怔:“豫王殿下处……”
说到此处,悟禅又住了声。
教训在前,他怎还敢开口问豫王殿下的事宜?
悟禅一时间如坐针毡,唯恐那佛面阎罗心的妖僧惩治于他。
车厢之内,那簪子紧紧抵着应无相掌心,他稍加施力,簪尖便刺出一滴猩红,洇出一片湿红。
他一日都等不下去了。
坐于佛堂之下,他能掌治旁人梦魇,自己却日夜被榻前厉鬼折磨,日夜难寐。
这是他的观音对他的惩戒。
他的盈娘惩戒他并无缘由的撤身而去,一别数月。
因而让他夜夜惊痛。
他势必要回到岐州去。
这次他要将他的活佛供在身旁,寸步不离,彻底占为己有,难离左右。
应无相缓缓合上眼目,揩去血珠:“于岐州三日便回,你若真想禀报豫王,不若现在朝东城驶去,想来他要夸你一句忠仆。”
悟禅被他一噎,只能堪堪吐出四个字来:“……小僧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