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辞年预想的一样,沈圆姝自从接过管家的担子,就一直勤勤恳恳的操劳着府里的琐碎杂事,再没有在人前提起过郑姨母。
孟母平日里还是装作一副和善的样子,偶尔会亲自下厨做一些小菜给沈圆姝开胃,遇到沈圆姝被孟辞年冷落的时候,还会虚情假意的关心安抚几句。
到了七月下旬,又开始连天的下雨。起初还只是绵绵烟雨,到了后来雨势转变成了瓢泼大雨,连狂风和雷电都有了摧枯拉朽之势。
夜里,一道震天动地的雷声自天穹落下,汴京城的百姓和权贵们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在所有人都茫然无措甚至瑟缩发抖的时候,城外的难民已经用偷来的七八只木舟分批次渡过护城河了,只要用梯子翻过城墙,他们就可以涌入汴京城,抢夺东西吃了。
城墙上的守卫原本正倚靠着墙根打盹,被惊雷吵醒后,下意识警觉了起来。
在听到细微的动静后,他们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烛火照亮着城墙下面,语气凶狠的说:“什么人?”
难民们密密麻麻的隐在黑暗里,屏住呼吸,半刻之后,突然有人点亮了火把,之后有十几块冒着浓烟的木条被抛向了空中,端端正正落到了守卫的脚边,因有房檐遮掩的缘故,浓烟并没有被雨水浇灭。
“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一众守卫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如同中了迷烟一般,唇瓣发麻说不出来话,齐刷刷的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地。
听到兵器碰撞地面的声音,一个难民欣喜的说:“瘴香木起作用了。”
他口中的瘴香木是乾州独有的一种药木,木质松软潮湿,经过暴晒沥干水分后,用火点燃会生出一股让人闻了头重脚轻身子僵硬无力的瘴香,通常在猎户捕猎猛兽时做辅佐之用。
乾州因为水患疫病早已尸横遍野,没有粮食山中的猎户也只能跟着一起逃荒。
或许是因为捕猎者天生的敏锐,随身携带的瘴香木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这些人已经不知道饿了多少个日夜了,哪怕清楚自己做的是掉脑袋的事,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人在饿到发疯的时候,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填饱肚子。
就算到了只能吃人的地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握紧手里的镰刀,在天亮之前把能抢的东西全都抢走。最重要的是粮食,金银珠宝也可以拿一些。记住,阻挠你们的人,都可以杀死。遇到官兵,打不过就赶紧跑,跑不掉——”
“跑不掉怎么办?”
“跑不掉就只能认命等死。”
“那我如果卖惨求饶呢?他们会放过我吗?”
“别天真了,我们虽然是难民,做的却是烧杀抢掠的事。就算你把头磕破、磕烂、磕出窟窿,那些当官儿的也只会把你就地正法。”
那人像是不死心的继续道:“我们是百姓又不是土匪,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与他对话的人和周围其他的人都笑了:“你觉得,我们这一路逃荒过来的行径,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是被逼的,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有什么错?”
“我认为没错,但——”
“好了好了,别东扯西扯了,赶紧翻墙进城,再耗下去天都亮了。”
“哪有这么快?离天亮还有整整一个多时辰。”
“如果你肚子不饿,就继续在这儿磨蹭,我们先走了。”
说完,三张梯子架在了城墙上,手握着尖锐利器的上千名难民井然有序地往上攀爬。
轰隆的雷声在空中回响,两刻之后,汴京城的百姓遇袭逃窜,街道上随处可见散落的财物和大片大片的血水。
雨声、惨叫声、哭喊声和抢夺东西的声音混为一体,沈圆姝心悸的厉害,勉强支撑起身子穿戴好衣物捂住耳朵蜷缩在靠窗的墙角,只要有贼人破门闯入,她就立刻翻窗逃跑。
“大娘子快跑!”屋外响起了春芝的声音,还没等沈圆姝反应过来,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啊!!!”
“让你通风报信,让你通风报信,这下子总算老实了吧。”两个杀红了眼的难民,握着从孟府找到的匕首,接连捅了春芝十来刀,捅的她腰腹和前胸两处地方满是冒血的窟窿。
春芝在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是:“大……大娘子快跑……”
其中一个难民弯腰抹去了她脸上的血迹,笑着说:“可惜了,模样还挺俊俏的,要不是时间紧迫,还能在杀之前让老子先快活一番。”
另外一个难民说:“瞧这打扮顶多是个丫鬟,里面那位才是真正的细皮嫩肉。要不——”
两人对视一笑,露出了焦黄的牙齿。
“无非就是多担几分风险,能有个美人让我们玩玩倒也不亏。方才吃了好些东西这会儿浑身是劲,错过这次时机下辈子都再难遇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