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体统就罢了,这会还横生出事端来了,更不乐意养戏班了。但把戏班退回去,到时甄家被抄,这次女孩子们也不知沦落到哪,他多少于心不忍,想了想道,“也别退回去了,都领回来了,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没必要掩耳盗铃,就让他们在寺庙住着吧,等省亲过后再说,府里也别再找戏班了,请两个说书的女先生就算了。”
说完,贾政思及早前想找机会和贾琏谈谈的打算,看了看时辰,还早,沉吟下道,“既然你提起甄家,可知甄名已被革职,定了放黜崖州,甄家有几个出头的官员最近也陆续被参了。老圣人毕竟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甄太妃在老圣人之前走还好,求个恩典,可能还能留个血脉,要是在之后走,我瞧着甄家够呛,以后可能就没了。”早走有老圣人的话在,圣人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贾琏听得脸色有些发白,猜着了情况可能会严重,但毕竟没人捅破这层纸,张了张嘴道,“竟如此严重?”
“回天无力了,”贾政叹道,“也用不着同情他们,焉知我们贾家以后不是甄家,可能也就前后脚的事。”
“这……老爷,咱们家和甄家不一样。”这贾琏就不同意了,他们家还没胆子做出亏空稅费的事。
“哪里不一样?”贾政站起来走到窗边,也不去看贾琏的反应,背手看向外边,窗外的光被他一遮挡,室内都幽暗了几分,恰如此刻贾家的处境,“想说起家不一样?甄家外戚起家,咱们家是老祖宗在死人堆里挣出来的?那府里吴新登和焦大,你更喜欢谁?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懂的。”
吴新登是王夫人带来陪嫁,管着家里银库房,王熙凤管得严,贾政不相信贾琏没向银库房伸过手,吴新登必是给他打过掩护的,他不止一次看到两人聊得尽兴。焦大跟着隔壁老国公上战场,在隔壁连个管事都混不上,虽则现在贾政叫他管着门房,但私下里也不是没听到小一辈抱怨,说这焦大仗着点功劳就拿大。
“咱们家……没做甄家做的事,就甄家那事死不足惜。”贾琏开始还有些磕绊,说道后面底气都足了些,他们家虽然混帐,但很多事都知道不能干。
贾政回过头看了看贾琏,这侄子有点天真啊,“去保定时我问过徐老一个问题,琏儿还记得吗?”见贾琏皱眉苦思,贾政自己回答道,“我问徐老‘律有恒典,不以人心论’的出处,徐老说‘圣人立断,既归有司,论起刑赏,义归恒典’,先不论咱们家做没做,圣人有没有独断之权?咱们家和老圣人、圣人关系如何?”
见贾琏一副震惊的神色,贾政继续道,“咱们家现在是有小错,但犯大错是迟早的事。甄家亏空,咱们家也亏空,勋贵家都亏空,到家底耗尽那日怎么办?”
贾琏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那日就不是咱们家说了算,其他家做了,咱们家能独善其身吗?会让咱们家独善其身吗?”贾政暗示道,又把朝廷税收减少的事说了,“朝廷也亏空,朝廷亏空又会怎么做?”
说到这,贾政话锋一转,“隔壁秦氏的葬礼逾矩太多,你珍大哥劝不听,这事没人提,连戴相来了都不说,这是好事吗?圣人奶兄弟徐彦,就接你林姑父岗位的,去年因为宵禁外出被连参了三天,陪读秦简今年初因为家眷衣着不合规矩也被参了。昔日甄家被怎么厚待的,你还小没见过,那是真除了门匾上没挂王府字样,一切都按着王府的规矩来的,江南王可不是戏称,关键人家每被参都能留折不发,反而越来越受重用,渐渐的参都没人参了,那时咱们家可没这尊荣,怎么现在就有这尊荣了?咱们家也四代了,够久了吧?”
贾琏捏着把手,心里已经一团乱,想说他们家与甄家是不同的,转过头来一想,又有什么不同呢,对圣人来说,这不同重要吗?不对,还是有的,有的,“咱们家还是有些势力的。”因为起家不同的缘故,他们家的根基不一样。
“对,咱们家还有些势力,比如平安州,”说到这,贾政紧紧的盯着贾琏,见他面露诧异,好似不知平安州是什么情况,就知这股势力估计还在贾赦手里捏着,这好办也不好办,“这些势力是好事,咱们家不那么容易被参倒,也不是好事,这势力不够,抱金过市不是好事。”
贾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急冲冲的赶来,浑浑噩噩的回去。回到房间倒头往床上一躺,两只眼睛也不阖上,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上面,王熙凤瞧着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