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ghlight:架空
1.
他说:“好久不见。”
很白的皮肤,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音调向上的语气词,单音节的“哎”后接了我的名字和这句寒暄,带着笑的。边说边轻快地走下楼梯。我拨开被汗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嘴很干,舔了一下唇,恍若突然词穷,只盯着他,在他看向我眼睛时偏开,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略过我身边,带来楼道里的凉风。我加快脚步踏进楼道,听见他和走在我身后的母亲打招呼。声音清透如同夏季放在冰柜里的波子汽水。我没由来有些烦躁,伸手一抹脖颈的汗,皱起眉掏出钥匙开门,转头看见母亲略显疲惫的面孔,偏开视线,很快很轻地看了楼下一眼——他戴上了鸭舌帽,穿着浅色的T恤,脚步轻快,黑色的影子在他的脚下。走道两侧树的叶子绿的发光,没有风。
而我被日光晃得眼花。
2.
周日下午放两节课的假。
话虽这么说,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人上周日的课。老师夹着书进来守自习的时候全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我坐在窗边的第一排,教室里很安静,头顶的挂扇嘎吱嘎吱地转,窗外的汽车路过按一下喇叭。炙热的阳光逐寸逐寸挪上手臂,细小的的尘埃悬在空中。下课铃响,我抓起水瓶去灌水,戴眼镜的老好人班主任喊住我,从书中抽出一张粉色的通知单:“魏淼,你想代表我们班去参加这个作文比赛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确实是通知的意思。我伸手接过,乖乖应下说谢谢老师,灌完水之后垫在水瓶下,留下一圈圆形的深色水痕。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暑假的某天午后,邻居家敲响我家的门,和善的妇人亲切地喊着我的小名,询问我是否需要一些高中的教辅资料书。母亲掀开门帘往我手上塞了两个大个的水蜜桃,边大声道谢边推着我的肩膀让我去。我窘迫地想拨开脸颊边的头发,跟在邻居阿姨半步之后,乖巧地应对着她关切的话语。
我有的时候总会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而感到惊异,譬如我与“别人家的小孩”,比如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就算在不好的高中也有机会上好大学的邻居阿姨和磕着瓜子自以为聪明地放着马后炮的不知道是哪门子亲戚的亲戚。她浑圆的手臂上套着金镯子,松垮腻白的肉被紧紧箍着,殷红的两片嘴唇上下翻动,唾沫星子划出弧线,满脸都写着刻薄,还是笑着的:“连个重点高中都考不上能有什么出息?等她找个有钱人给你们养老吧”
我把那两个桃放在茶几上,比我高不少的男孩子背对着我蹲在房间的地上,书本和作业册堆成小山:“魏淼,来看看哪些用的上?”
“好。”
于是我和他一起蹲着,过一会他给我找来一个小板凳。高考放了榜,我上学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名字排在前面,还有一个耀眼的分数。首都的学校,学医,要办谢师宴。我听他说着一些,大概是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放弃的话,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把书本摞在一边,扭头看我的时候很像之前。睫毛长长的,像蝴蝶。其实他不笑的时候很唬人,但是开口和我说话很温和。
“要是有什么是可以给我打电话,好吗?学习或者生活上的都可以和我说”
“你要好好加油啊”
他在和我并肩走时这样说,很像是关心妹妹的哥哥。我的视线越过他变宽的肩膀,和阿姨碰了一下,再慢慢挪回来,意识到他的话语不像客套与任务式敷衍。咬着雪糕棍含含糊糊地应着好。他把手里的书放下,露出笑容和我母亲打了个招呼,然后要走。我喊住他,说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也很短,粘稠又干脆,矛盾的个体。他掀了一下留长的头发,笑着对我露出小虎牙:“好,你也加油”
好像就是这样。
3.
高二的那年夏天,没放假的七月份的某个周日,我看到捧着花束的他被热闹地簇拥在人群中央,拐进路对面的重点高中的大门,脚步轻快,意气风发。
浩浩荡荡的“优秀毕业生团伙”。
我买了根烤肠,站在树荫底下。吃完了拐回去,在操场上发呆。健身设施被太阳烤的滚烫,我感觉自己像条咸鱼,可以翻个面撒点辣椒面的那种。
你们身边有没有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中考失利以前,我努力努力也能归为那一类。普通的工薪家庭,一点可怜悲情的先天,包括不算太好的家庭经济和一个不争气的哥哥。有被夸赞过“聪明”与“努力”的脑瓜,是父母亲戚和老师都认为是家庭的希望的存在。
还有,一场与分数线擦肩而过,发挥失常的中考。
拼在一起大概就是令周围同学唏嘘的存在。在我进这所中学的第一天,就有人知道我是“对面”初中部来的学生,本部升学失败,落到第二志愿。
普高,给了奖学金,其实也有择校借读的机会,但费用很高。没有责骂没有其他,只是在分数线出来后,母亲说了声“如果你像隔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