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着他们驻扎的楼阁,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栋观海楼是顷海湾白氏的。白小姐则是妾室的孩子。大夫人生的哥哥们总说,白家一个子都不会给白溪。可最后呢,整栋楼、整个家族都是白溪的了。
白溪迈着欢快的步子在流动的街道里穿梭,这个糖买一点,那个枣来几颗。
魏远占领顷海湾之后,除了坑杀三万人,其余什么也没干。商贸、出海都是大力支持的,毕竟,顷海湾可是摇钱树,得让它一直摇下去才行。
“夫人,行行好……”几个乞丐围住了白溪,他们面上生疮,肌肤溃烂,被贫穷折磨出了千奇百怪的丑。白溪觉得恶心,急忙想甩开他们。但没有腿的乞丐匍匐在地,卑微地擦拭她鞋子上的泥。没有手的那个在地上不住磕头,还有一个手脚都没有,哀哀发出难辨的声音。
“真可怜。”白溪俯视着他们,撒下了一把铜钱。铜板滚落,四散开来,乞丐们急得用嘴去咬。白溪见他们像母鸡啄米似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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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海湾百里外,一封烫金的邀帖送进了军营之中。
帖子上写的是张以舟的名,打开,信头却是“齐小姐,慕名已久,时在念中……”
齐蔚读完信,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卸下身上的铠甲。
“蔚蔚,”张以舟按住她,“这是陷阱。”
齐蔚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了,她剥开张以舟的手,继续解甲,“我嫂嫂和侄子在巩瀚手里,这场邀约是不是陷阱,对我并无不同。明日午后,我定然要准时抵达。我会在走之前安排好军中事务,骆将军没有发信号,便全军防守不得擅动。”骆羌带队去北边临城探路了,看是否有攻破顷海湾的机会。
“你切莫心急,我们从长计议,定然有法子。”张以舟拦在她面前,思索道,“上北如今也盯住了巩瀚,或许能与他们一道……况且伯父还在来这里的路上,你得去接应。”
“我已经安排好了贺九去找贺知漾,把我爹接过来。”齐蔚道,“明日午后,我必须去顷海湾。”巩瀚要她不带兵甲,前往“叙茶“。她褪干净了铁甲,脱下铆钉靴,赤着脚走去找便服。
张以舟从屏风上取了一件他的,披在齐蔚身上。
“谢谢。”齐蔚一面将手伸进袖子里,一面看着舆图上的地势。
张以舟忽然从背后拥住了她瘦削的身骨,声音里隐隐发颤,“蔚蔚,别放弃我……我们说好的,此刻、将来,我都是你的。我从未动摇过。”
“张大人……”齐蔚连日来根本不敢去想她和张以舟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让她觉得疲惫。
“齐蔚!你不是说要带我走吗?你不能放弃我。”张以舟纠缠着她,根本不肯松手。“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我总是让你受苦……”
“张以舟啊,”齐蔚肩头被什么打湿了,泪渍一点点蔓延到了齐蔚心口,“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似的,总爱哭……”
“对不起,是我不好……”张以舟死死抱着她,仿佛一放开,就再也拥不住她了。
齐蔚乏力地拍了拍他的手,“等我回来,再说我们之间的事,好吗?”
“不要放弃我……”
“不会的。”
“真的?”
“真的。”
得了保证,张以舟才松开她,通红的眼睛还止不住掉泪。齐蔚穿衣服花了多久,他就站在那幅舆图下,哭了多久。偏偏他不想被齐蔚看见自己落泪,背过身去了。可齐蔚看着他那一耸一耸的后背,就知他一直在哭。
没有人跟齐蔚说过,张以舟的眼泪会掉个不停。
齐蔚走过去,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轻声说:“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烦意乱。”
“是我不好……”张以舟抹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让平荻陪你去,好吗?”
齐蔚摇了摇头,粗粝的拇指指腹从他的眼角抹到眼尾,“巩瀚一直盯着你,或者说赵梓缳这般明白你,你的人,他们也定然都一清二楚。”
“嗯。”张以舟点头,眼泪又掉到了齐蔚脸上。
齐蔚伸出舌尖,尝了尝嘴边那一滴,好咸。“原本我们以为是巩瀚洞悉了你,现在看,或许是赵梓缳在背后吧?她与你师出同门,你又曾对她敞开所有,她如此了解你,也不是令人诧异之事了。只是,她究竟在这盘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曾以为她是我在魏远帐里看见的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的脚踝上有一个洞,串着金链子。赵梓缳那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再也看不懂她。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想想这些,好不好?”
“好。”张以舟闷声答应,“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