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床烧的滚暖,吃醉了只管睡去。现时谁还管你,咱们都是孤鬼。”
说的多,也说的过了,可谓言多必失。
若男失言,苏锦失落,柳絮筷箸捡着一粒花生米,却总也夹不起来,一时间竟冷场。
“呜呜呜。”沉默中林初兰哭起来,哭的老泪纵横:“一个将军府侯小姐,一个尚书府嫡小姐,高门大户的两位千金,怎落得这幅模样?”
“我们没做坏事,凭什么这么对咱们。把咱们打发到苍蝇臭虫,猪狗骡马堆里,守着荒山破庙。人不成个人,鬼不似个鬼,我不服呀。”
说着激动起来,拦也拦不住,鞋都不穿,疯癫癫的往外冲。
“拿冥器,点火盆,我要告诉老爷夫人,雷公电母,十殿阎君。劈死那些小人毒虫,莫要再害我儿。”
“姨娘姨娘,外头冷,咱们白日里烧过了,父亲母亲也收到了,不烧了,躺着,您躺着去。”
她跑她们就追,追也无用,她还气。
“都别拦着,也别干看着,来给老爷夫人,天老爷磕头。有冤的伸冤,有苦的诉苦,问他们何时能有出头之日!问他们为何助小人猖狂,好人受难,问他们!”
漫夜凄迷中,一屋子老弱病残,凄凄惶惶的跪在雪地里,求神求佛,诉尽平生!
花白的头发散落,被风雪吹的凌乱面颊,神叨叨的默念。苏锦侧眸看她,登时泪目。
林初兰身子越发不好,有时梦里恨的要打要杀,有时又一个人絮絮的说话。老爷夫人的,好似还在苏府里。
所以此番执拗,不是真气,是又发作了。
闹就闹,我陪你闹,只求你别走……
热泪滴到雪地里,瞬间消散。
闹过了,咳的不能过,被搀到榻上还只是骂。她知道,她心里有太多的不平和不甘!
风雪中大铜盆里纸灰冉冉升起,两个人默默的续着纸品。火光映着雪夜,劲风吹着纸灰,她们各自怀念。
苏锦喃喃:“女儿都好,父母在上头莫要挂念。”
说毕幽幽叹息,真有什么相求的,那就请姨娘快些好起来吧。
英若男一言不发,她想起了凯旋,年幼的弟弟。
“姐,我得了一只红眼兔子,雪坑里会刨窝,可好玩了。”她抢了过来,母亲戳着额头嗔她:“丫头淘气,总招他哭,没点做姐姐的样儿。”
还有父亲,可以骑在他肩上的父亲。
报仇?雪恨?如今呢,怀身大肚做了仇人的小老婆,可笑,可笑至极。
忽而笑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未及坠落,冰冷一片。
这酒林初兰是再不能吃了,只留两个人懒懒的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英若男一杯接一杯,不捡果子,只吃酒。半醉半醒,迷蒙星眼,烛火里亮晶晶,玉指转杯似梦似醒。
“诛族那一日,我母亲说,‘你活着比死了艰难’。果然,这日子过的万箭穿心,鼎烹刀锯。”
沉默了许久,莞儿一笑。
“丫头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次是和他。彼时你夫家刚纳征,哥哥去找姑母挑明那时节。在船上,那滋味……。”
长叹兮:“他说他要去提亲,他指月发誓,永不负我,他说若家中不同意,就带我走。”
“我就盼啊想啊,他家媒人怎还不来,望穿秋水,望眼欲穿。还想着,大不了二人骑马携手天涯。哈哈哈哈,当时只觉得没他我都活不下去了,我真傻,蠢傻至极。”
英若男笑啊,笑的不停流泪。
“结果我家灭了门,他转头就做了狗皇帝的贤婿,公主的驸马爷。而我又成了他的小老婆,还给他生养。笑不活了,真是笑不活了。”
歇歇又说:“也许我们现在才是最好,真做了他夫人,小老婆要收一个营了。我这脾气和他过不到头,两看相厌不如彼此牵挂着。”
“或者当时就不该畏死,让母亲一剑了结,哪有日后这许多。苟活了恁久,还不是千疮百孔。无趣,这一世太无趣!”
“醉了,若男,不说了。”
“让我说,我要说,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痛饮一杯,畅所欲言。
“黑头陀是我,白柔娘也是我,造反的是我,做人家小老婆的也是我。我要报仇,可我却这般无用,又被他哄骗去,关进笼里。”
“我对不起父母,闺阁失贞,私定终身,立志报仇,又……我该死我不孝,我再没脸提父母,生怕辱没了他们。养下我这不知廉耻的下贱货,祸根孽障。”
“当日哪怕一头撞死,也强似现在吧。可怜我兄弟那样小被一剑刺心,死的时候还喊娘。这些我都忘了,忘了!等我死了化成灰一把风扬了,落得个干干净净,我没来过也没去过!”
“疯子,胆大包天离经叛道的疯子。”苏锦热泪涟涟,相顾而望:“既了无牵挂,这些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提它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