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扬起笑容,泛黄的牙都露了出来,然后认真说道: “麻烦你把这束花带给珠代婆婆,婆婆会把它分开装到花瓶里……这样,少主在室内也能看见我和我的朋友们种的花了。” 年幼的女孩要用上双手,才能抱住着一大束花。 漂亮的花。 芬香的花。 五颜六色,仿佛在闪闪发亮,还带着露珠的花。 “对了,你再等一下。” 花匠看着女孩不自觉被花朵吸引、有些明亮的目光,想了想,又转身离去。 不久后,他一边往回赶,一边用一张崭新的包装纸,把刚采摘下来又一小束花打包好。 小花束被塞进了大花束的边边。 “这个小花束是给你的报酬,等你腾出手,记得把它拿走,我在根部放了花泥,一般来说最少也能保鲜个四五天。” 女孩一愣,结结巴巴:“我、我不用!” “拿着吧,反正身为花匠,我除了花也没什么别的报酬可以给你了,如果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但是……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被骂呢?” “被谁骂?”花匠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少主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骂人,至于院里的其他人,那就更不会了。” 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岁出头的花匠说着,眉眼弯起,在停顿之后,他很理解地安慰道: “虽然在这座庭院外的世界很辛苦……但是小真依,至少在这里,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这里是偌大的禅院家唯一的乌托邦、避难所。 ……六岁的女孩听不太明白。 花匠抬头看向他的花园。 他神情温和,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什么: “这片花园,很棒吧?” “我啊,是被少主捡回来的,少主在知道我擅长打理植物之后,就把传统日式风格的庭院给改了,然后又让我挑了三个人回来帮忙。” “我出于私心,我挑了几个熟人,他们也喜欢园艺……然后,我们就一起轮流值班,把花园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少主喜欢坐在那边的缘侧看花,喏,就是那边,偶尔还会很认真的过来请教我们种花的技巧。” “为了避免在少主好奇提问的时候答不上来,我们都悄悄用月薪买了好多园艺书回来自学,然后商量怎么让庭院的花开得更好。” “……感觉日子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 花匠一边分享,一边看着自己的劳作成果。 他的神情是无比的轻松又明亮。 。 花匠禅院朝的残疾,是后天性残疾。 他有咒力,但因为没有觉醒术式,所以被丢进了【躯俱留队】里。 【躯俱留队】是禅院家的一个武力组织,禅院家所有没觉醒术式的男性,都有加入其中的义务。 他们日夜锻炼武艺,只为了让这具“先天不足”的身躯能够用另外的方式为禅院效力——仿佛这就是他们这些没有觉醒术式的男性唯一的价值。 除此之外的一切爱好,都只是无意义的点缀。 不过。 花匠大叔不仅没有术式,也没有多少练习武艺的天赋。 他对战斗没兴趣,但因为必须加入其中的义务,从而被迫的进行训练。 而他的腿,就是在【躯俱留队】里残疾的。 残疾之后,他就成为了“最后的价值也一并消失”的失败品,甚至连杂务都做不利索了。 大部分昔日的同僚都用一种“你不如还是死掉比较好”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那瞬间,他们的地位变得天差地别,彼此间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住在禅院最底层人物待着的区域,稀薄的自尊日复一日被踩踏,唯一热爱的事物被视为无价值且无意义的垃圾。 禅院朝在毫无意义的人生里挣扎,最终木然地把目光投向了死亡。 他想要死,却又不希望尸体烂了都没人发现,因此打算在族地、在自家门口旁边的小巷自杀——这一选择,或许还带着一点小人物对禅院的报复意味,哪怕那点报复对禅院来说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 除此之外,他还把他自己细心照料的一盆盆花视为葬品,摆在了自己的周围。 禅院朝割开了手腕,后知后觉发现这样貌似还死不了,因此又打算将刀子刺进自己心脏。 而在那一刀即将刺入胸膛之前——他听见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