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外面明显更加吵闹起来,不似夜晚细细低语的交谈,过往的人放声大笑,来回吆喝。
总有人跑着嘴里念叨着还缺着什么,等会得给主家报去,哎对,伙房里还差几个帮忙的嬷嬷......
其余人都出去忙活别的了,独留陈汀商一人在这屋里。
身上穿着早就换好的婚服,是娘亲在世时就给做好的。
陈汀商低眼瞧,上面的绣纹低调好看,抬手摸上去不硬实,跟这衣料柔在一起了一样,及其轻盈,也不扎身。
就是头上的东西有些重,让她不自觉想要往后靠。
这一靠,要不是浅月咋呼那一声,她又要睡着了。
浅月上前轻轻将那凌乱的头发往下压了压,捧着人的脸,笑道:“醒醒了。”见陈汀商杏眼忽闪,蕴着疲色,还抽空扯着嘴回了个笑脸,浅月又说:“人可是来了啊。”
果不其然,外面的人已经喊起来了。
陈汀商有些无措,紧抿着唇,口脂被蹭掉许多。
浅月见状,忙让她张嘴,又补上一点。
陈汀商维持着动作,说话含糊,却有些急:“浅月,我......我心慌。”
浅月没在言语上调笑,因为她知道的,姑娘是有些害怕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人抱进怀里。
半晌没说话。
只有垂落的发饰微微摆动的声响。
一会儿,陈汀商从她怀里起来,笑呵呵,“我好了。”今日说话声细软,这声“好了”,也不似往日那般爽朗,浅月觉得酸酸的。
“姑娘,我陪着你呢。”
*
等被人扶着出去的时候,外面亮光倒很刺眼,光影散动,说话声充盈耳边。
一时间,她只晃然见一抹红越来越近。
随后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谢淮羡走在她身侧,轻声道:“手给我。”
若是往常,陈汀商定会再多说几句,占在上风,把谢大人说的脸红心跳。
如今,她是乖乖地把手送过去。
谢淮羡笑了一瞬,便握住了手。
接触那一刻,他又猛地松开,陈汀商意识到,立马抬头望向他的方向,圆扇遮脸,即使看不见神情,谢淮羡也知自己反应过大了。
他咳上一声,动作很是轻柔,缓缓握在自己的大掌里。
外面鞭炮声响起,他趁着才嘈杂,微微侧着头,靠近陈汀商耳边。
“我方才没想放开你,只是——”他瞧了眼旁边,又说道:“我手劲儿大,不想捏疼了。”
陈汀商:“嗯。”
谢淮羡:“?”
陈汀商应的太小声,谢淮羡还以为她没听到,于是又低头去瞧,话还没出口,便见那人盈白的耳朵格外红,想都不用想,肯定发热。
可谢淮羡却不在意这个,只被耳垂上的一颗小痣吸引走目光。
真的很小,就在耳垂靠下的位置,还是红色的。
末了,他说:“陈汀商,你有颗红痣啊。”
然后他见原本发红的耳朵,连带着那颗痣变得更红,衬上一缕乌发落在上面,竟显得妖冶。
谢淮羡一时觉得那圆扇真碍事儿,陈汀商今日肯定好看。
随着礼事嬷嬷指引,陈汀商踏出陈家门。
那一刻,陈汀商觉得空落,想回头瞧一眼,却不能那样。
她看着眼前的门槛。
幼时,她在上面趴过耍赖皮,不回家,被嬷嬷抱起就走;再长大些,上学堂了,每次修整回来,她喜欢绷着跳过去,有一次还崴了脚,被陈道平好好说了一顿,然后也因为受伤缘故逃了半月的学,她想还挺值;到十五岁那年,她也曾站在这门槛前面拿着扫帚,说话刺耳扎人,将那些个不要脸面的人赶回去;再到前段时间,她靠在一侧的门栏上,拦着谢淮羡的去路,送他早食......
突然,举着圆扇的手抖了下,陈汀商的眼前瞬间迷蒙,几乎要忍不住。
不禁在心里想。那些话本还真是骗人的,姑娘们会是笑着踏出去的吗?
为何她心里又慌,又难受...
随即,她的手被人狠狠一捏,力度不小。
谢淮羡也是个骗子,不是说不用力吗?
“陈汀商,我牵着你。”
拿着圆扇的手也被他的大掌轻轻覆上,似安抚。
谢淮羡还是不要总喊她名字了,她现在脑子乱哄哄。
最后,陈汀商狠狠按着谢淮羡的手往前踏了一步。
过后,还挠了一把,定留下指痕了。
坐在骄中,她卸下全身力气,将圆扇放在一旁,听着外面说的那些吉祥话。
突然,原本垂下的帘子让人掀起一个角。
陈汀商赶紧把圆扇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