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在观察她的手。
他轻轻摩挲她的拳头,摸到指缝间的厚茧,他揉了几下,那茧子硬得不像话。
林琢之皱着眉头,趁谷剑兰出神,手指钻进她指缝里,抚过她虎口、食指指节、手心,一抚才知,一双乍一看光滑细嫩的手,竟处处生满茧子。
锻打打出来的、练剑时留下的、彻夜画图纸磨成的,谷剑兰的手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受了不少折腾。
“痛吗?”
“啊?”
“手。”
谷剑兰摇头。
她容易害臊,动不动就脸红,林琢之有很多关切话想说,又怕过了头把她吓跑,思考措辞时眼神就没离过她。
他低头见她睫如鸦羽,缩在门边乖巧顺从,心中那点欲.火忽然随着噼剥骤响的烛火燃起。
上一次情动是在溪边,满身冰水都浇不灭林琢之心底火苗,这会儿灯火朦胧,光线忽明忽暗,林琢之的神思愈发恍惚。
温热呼吸、发上兰远、衣上竹沥通通纠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渐渐收拢,将他们越逼越紧。
林琢之眼前迷离,只见得谷剑兰薄唇水润,他竟毫无意识,越靠越近。
衣衫窸窣,距离悄然拉近,握住她柔荑的手缓缓放松,转而环住少女,撑住门板,身子也悄然低下来。
谷剑兰亦是神迷,她压抑住盈耳的心跳声,竟头脑一热,把眼闭起来。
咫尺距离,呼吸可闻,两点温热仅仅三寸就要触到一起……
“林琢之。”
门外声音冰凉,隐含怒意,谷剑兰倏地清醒,将林琢之推开,不小心触到他的伤口,林琢之一声闷哼。
“夜深了,打扰。”
谷剑兰打开房门冲出去,绕过廊角就跑,压根没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林琢之站好,拢紧身上的衣裳,看向门外,冷冷回应来人的视线。
————
谷剑兰一溜烟跑回屋,把门关严实,片刻后又没忍住,偷偷开了条窗缝往外看。
堂兄弟俩又在房中说了什么,时而激昂,时而窃语,好一会儿后,林疏之推门出来,消失在了拱门处。
一袭黑色大氅,手握长剑,行路带风,走过门前还泄愤般踹一脚门边,显然被人气得不清。
林疏之脾气大坏,谷剑兰其实很不喜和这样的人接触,她轻轻叹气,默默关上窗。
她忆起林疏之的话,从榻底拿出铁龙剑,摆在案台上细细研究。
谷家庄有三种剑。一种剑锋凌厉,削铁如泥,适用于战场拼杀;一种剑薄如纸,挥舞起来酣畅淋漓,适合好剑隐士闲时练剑;还有一种,剑身一削便断,但外形精美华丽,单纯给人做收藏。
镇中所存铸剑材料不多,环境受限,谷剑兰只能铸成界于第一与第二种之间的长剑,薄剑难胜重剑,这个道理她怎会不懂?
谷家庄倒是材料多样,可惜现在在郜离手中,她叹了口气,只望有朝一日能夺回边镇,重兴谷家庄。
恍恍惚惚,谷剑兰又回想起冬月飞雪,台阶上、石狮边、练武场中,谷家庄中人人手一碗羊肉汤,热热闹闹谈天说地。
她又忆起幼时,林琢之和自己骑着庄里两只小黄狗对打,自己每次都能赢他。
林琢之总喜欢让着自己,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谷剑兰也在悄悄让他,故而越打越久,拉锯战越拉越长,二人还因此还偶然研究出许多千奇百怪的招式出来。
谷剑兰笑起来,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其中一个招式,正巧和城墙上郜离兵的某一招重合,她提起剑,灵感骤发间正想即兴而舞,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寒风吹开。
她放下剑,才上前掀开竹帘,就见一个披着黑大氅的人踏进屋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谷剑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碰得珠帘泠泠作响。
林琢之拿着他的酒壶,携来满身寒气,踉踉跄跄关上门,走进屋,他揉揉眉心,放下手,却见房中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晃晃头,隐约见红白相间的衣裳,应该是谷剑兰。
“你还没走?”
“啊……”
他扶着门框,眼神迷蒙,两颊两抹红霞,肯定喝了不少酒。
谷剑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之哥哥,你走错房间了……”
林琢之环顾四周,房中陈设自行晕成了自己房间的模样,面前的人影却丝毫未变。
“没有。”林琢之坚定地摇头,“没走错。”
他走上前,把谷剑兰轻轻推开,跌坐在案台边,脑袋不甚清明。
谷剑兰犹豫片刻,没赶他,走到他面前十步外停下:“你……”
林琢之昏昏沉沉,神思如孤舟溺海,此刻海面波涛汹涌,林疏之说的话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拍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