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依然垂着眼睑,却很轻地笑出了声儿。
“卿卿是嫌我老了?”他的眼睛里都是促狭的笑意,“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卿卿知道,我可一点也不老。”
“谁跟你说这个?”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话外之音,赶紧推开他,“好没意思。”
他圈住我阻止了我往后躲的想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了,嗯?”
我没了退路,只能投降:“你怎么就不愿意和我商量一下哈达……”
他眼睛里的玩笑之意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再看我,已然是黑白清明。
他想说了。
我赶紧捉住他的袖角:“这一次也让我自己选,好不好?”
努尔哈赤犹豫了一下,拉我站起来把我带到了外间的沙盘前。
我们并肩看着面前插满了小旗的沙盘和它后面挂起来的地图,其实它们描绘的是同一片土地、同一场局势。
哈达在建州的西北角上,它紧紧挨着叶赫西城,只要拿下哈达,吞并叶赫只是时间的问题。
“贝勒爷,要我看什么?”
他放开我的手在桌子上翻找着,终于抽出了一封已经被划开的信函。
那个信封上写着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蒙文,是我的名字。
“纳林布禄写给你的。”他递过来,又找到另一封,“这是布扬古的。”
“你看过了?”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
“嗯。”
“除了让我嫁给孟格布禄还说什么了?”
见我拆都没拆那两封信就放在了桌子上,他从后面抱住了我:“现在不是怕我骗你的时候了?”
“这有什么可骗我的……”我拍着他交叠在我腰间的手,也笑,“现在不是贝勒爷跟我冷漠又疏离的时候了?”
他的呼吸扑到我的颈间,大约是笑了:“纳林布禄说,叶赫的格格在建州这么久已经很奇怪了,既然我不要,把你嫁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他说三月中到四月初会派人来接。”
“嗯。”
“布扬古倒是十分客气,只说了感激我这些年的照顾,四月初会来接你。”
“他们的信是商量好一起到的?”
“不是一起到的。但是肯定是商量好的,”他走了几步带我回到沙盘前站定,“一个强硬一个温吞,摆明了要我什么个态度都不对。”
“这不难办的,信各自回了不就得了?”
“回什么回?难的是怎么让你走……”他停了一下,才轻轻地叹气,“我不会放你走。”
我捉到这个空隙,在他的怀抱里回身看他:“哈,一不小心说实话了?嗯?”
我终于能这么近地看着他的眼睛,看里面终于藏不住的只属于权力的野心和欲|望。
……努尔哈赤更想要的自然是哈达。
见我拆穿他,他微微笑着,自知不能再瞒我所以也没有再分辩,却倾身深深地拥住了我。
“卿卿好没良心。”他的胸口紧紧贴着我的耳朵,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平静的,“你就不能跟我撒个娇、服个软吗?”
“都是一样的。”我离开他几寸,“你就是想要哈达就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就是暂时不能得罪叶赫,就是不得不送我走。我怎么样对你,能改变这些?”
他的拇指沿着我的眉骨划下去:“你到底多少岁啊,怎么能比我还心狠?”
“这怎么是心狠?明明是心软才会帮你啊。”
“本来只要出兵扫平哈达即可,哪有你的什么事……叶赫却从中挑拨。”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它而起。”
他圈着我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我真想去踏平那块地方,还能顺便通了科尔沁的门。”
“叶赫还不行……叶赫现在还有朝廷这个靠山。你才有多少人啊。”
他的心跳在加快:“是。我必须等,必须忍。”
“哈达呢?你打算怎么对付孟格布禄?”
他松开对我的禁锢,示意我去看沙盘。
“哈达拥兵一万。能征调的也就四千。”
我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着沙盘上插着的小旗:“那你呢?”
“东海那边分走了两千人,北边还有一千五左右守边。”沙盘上到处都是代表建州的小旗,“都城不能空下必须留一千……能去哈达的,最多四千五。”
“嗯?”
“和褚英跟你说的不一样?”他笑着看我。
“好啊,”我瞪了他一眼,“你又犯老毛病。”
“他怎么会知道全部呢?”他伸手搭在我肩上,“我是在和你说实话。”
“那我自然也不会知道全部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否认。
“那么,”我把心头略上来的那些熟悉的无奈都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