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到场,只需要亲近的人来便可,道别是为了圆今生遗憾,释怀羁绊,还逝者体面。
常予以为不会有有人如她般热血,满口答应,而现场每一个人都给她的主观臆测画了无数个叉号。
有当天她见过几面的伴郎伴娘,其中包括许见川,也有些陌生的年轻面孔。
她是拘谨的,但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人拉着坐下了。
是周芷芸,继而她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各位来帮我和致理,无论老一辈怎么看我们,想我们,我们只管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只希望我们这些人不会有遗憾。”
枷锁似乎在这一刻被冲破,热血在这一刻凝结。
其间有人伸手,手背向上喊:“真理至上,愿燃烧中二之魂,解救困倦灵魂。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陈致理,勇往直前吧!”
常予被突如其来的热血震慑,瞥了眼周围的人,有人往前站,也有人正不辩情绪地坐着。
比如许见川,他正被上前的人流遮挡,一会儿在视线里出现,一会儿消失,脸上的光也是晦明的,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加入这场无解的荒诞仪式。
犹疑间,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常予后背,她半推半就地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众人接二连三把手盖上来,像是等待最后的人,这个空间静默了半分钟,最后许见川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常予大脑空白了一秒,在许见川伸手之前,她的手是在最上面的,此刻许见川搭在她手上,虽然是个集体行动,但是仍有种无法言说的不适。
那只手在灯光下愈发好看修长,只是是冰冷的,一如上次那般。
而下面那些被热血浇灌的手都是温热的,她的手夹在中间像在接受考验。
继而,众人手臂向下散开,热血沸腾在山林间。
任常予与陈致理并不相熟,也在此刻被触动到,仿佛自己的生命轨迹和面前的人产生了巨大的联结。
她侧目,许见川仍是副不辩情绪的神色,她甚至想不出他会参与刚才中二的仪式。
他从内到外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进,像养不熟的大狼狗。
被金钱浸润的那种。
他的衣服是刚上的秀场款,袖扣是奢牌设计师特别定制款,腕表是爱彼的。
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
可即使刚才的提议他有些不情愿,他也还是参加了,况且他来了这里就是同意周芷芸的想法。
中二、热血此刻令许见川在常予心中的形象模糊起来,怎么说这两个词都该是她这种社畜标配。
告别会并不在殡仪馆,而是在一个轰趴别墅,有着别开生面的开场。
幕布不间歇播放无数短片集合的长片,来自在场所有人关于陈致理的记忆和对他说的话,通过蒙太奇手法剪辑成一个电影。
不同视角的陈致理有不同的个性,但终究是赤诚的,继而这形象成为了一种寄托,人们以此寻回失落的记忆,梳理情感,最终以对陈致理的叮嘱结尾。
模糊的不可名状的陈致理形象,在此刻力量无穷大。
好像一切都是梦幻的。
甚至中途突降暴雨,所有人都没有离开,他们沉入回忆和青春,陷落蔓延恣意的少年英气里。
像记忆里每一场湿润的雨一样,潮湿并未散去,而是住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啊啾——”
第三次打喷嚏之后,常予才意识到今日过分失控,窗外未被收回的一切都在翻飞、离开原地,风怒号着。
外套落到身上,她才回头,推拒不下,方说:“谢谢。”
许见川额前的发是湿漉的,眼睛似是浸水的,双目含情,即使他此刻正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也是,”常予拎着毛巾往后退了一步,才继续包裹头发吸水,“你刚从国外回来?”
“嗯,从英国回来没几天,”他显然对常予的问题产生了兴趣,“你在观察我?”
她笑:“算是吧,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其实你和周芷芸和陈致理都不熟,为什么来趟蹚浑水?”许见川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未系,微敞着,细腻白皙的皮肤似乎闪着光。
“你认为这是浑水吗?”她把皮球踢回去。
此时一楼客厅除他俩外,再无外人,众人都在二楼客厅围着壁炉烤火。
许见川背身倚在沙发靠背上,侧脸看沙发正面坐着的常予,语气异常坚定:“不是,这是我们终将踏入的时代洪流。”
他上升高度,常予没料到,半晌说:“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蛮有意趣。”
昏黑的天色微弱地给两人的轮廓镀光,却像帧电影画面,电影男主角和女主角讨论未来要不要继续走下去那种。
毕竟画面虽然好看,但两人距离不尴不尬,没亲密举动,一切礼貌克制地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