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珩接过来，仔细翻看着，这份表格是按照他之前告诉蒋其明的方法编撰而成的，看起来不仅比老式的表格更清楚，也更加有效率。

张悦璃已经把这种记录数据的方式应用在工厂的每个角落了，不得不说，张老板是识货的，稍微运用了一下就知道这种表格能给工厂的管理带来多少好处，唯一的缺点是不好做假，不过这对老板来说是件好事。

俞珩一边看表时，蒋其明也在观察他，这些日子他都是在俞珩这边拿到命令，当然，他绝对忠心于张悦璃，刚开始也只是把俞珩当作张悦璃的帮手替她做事，其他也没多想，打工人嘛，老板的命令最重要。

不过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改变了看法，能跟张悦璃，至少说明在这个年代他也算是脑筋比较活络的那一批了，所以，多多少少能看出一点什么不同。

这个俞珩，不仅跟大部分人不一样，甚至跟自己老板也不一样，老板做事虽然看利益，也实打实的对工人们和贫苦大众抱有同情，他们这些手下的人也是支持老板的观点的，这样的人，足亦被称为大好人了。

可他们面对燕城的人，面对那些穷苦的老百姓，他们还是不一样的。蒋其明性格稳重细致，又对数字非常敏感，以往也做过一些实地调查，因为有经验才被张悦璃派过来收集工人名单，正是因此，他的感受就更强烈。

“我真的有把工人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吗？”扪心自问，蒋其明觉得没有，他们这些人，有学问，有地位，是“达则兼济天下”，对于那些劳苦大众，他的感情是同情，同情，本身就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凝视感，更别提他们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在做救世主。

但俞珩不一样，如果不是跟他做事，蒋其明永远也想不到一个普通人家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单就工资来说，你要看这个工资能养活几个人还有物价与工资的关系等等，贫穷很大部分不是源于懒惰，而是他们真的没有摆脱贫穷的路走。

俞珩告诉他要怎么记录工人情况，毫不夸张地说，等于给他开了一双眼睛，随着和工人的交流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理解俞珩为什么要让他记录这些。

“就好像，拿工人们当兄弟一样。”

“嗯？”俞珩疑惑的抬起了头。

蒋其明这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当下就准备道歉：

“不好意思，我”

“啊，没事，你说得对，这很好。”

俞珩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颇为惊奇的应对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子觉悟还挺高？

不过这确实是他的想法，生长在红旗下的小孩对工人农民是兄弟姐妹这种思想接受良好，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些突出，但想来并不是空话。

毕竟这都已经1917年了，还有两年说不定爆发五四运动呢。

当然这只是一个平行时空，并不能将先前的经验生搬硬套，不过，不管它是五四还是六四，这个时候的人，或者说知识分子，思想上已经与辫子朝发生了很大变化了。

俞珩看着蒋其明，心里蛮高兴，道：“你做的数据很好，可以跟我讲讲为什么会有刚刚那种想法吗？”

蒋其明心说不是我的想法，是我认为你的想法，不过领导这么问了，他哪敢不承认，当即硬着头皮就上了：

“其实也是这段时间吧，我去了很多工人家庭——”随后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见闻，越说越觉得，把工人当兄弟是一个很好的想法，甚至他自己被自己说服了，认为先前的一套人上人理论简直是放屁。

俞珩点头，道：“大道理没必要讲，就说说现状，你觉得当兄弟对现状来说好在哪里？”

“好在——”蒋其明此时就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孩子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仔细地思考着：

“如果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平等的，那他们说不定做事效率就更高？”他有些犹疑的说到。

俞珩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好，但这不是主要的好处，主要的是你看他们的视角从一个工具到了一个人，工具和人最主要的区别是什么？当然是主观能动性，换句好理解的话来说，人是活的，工具是死的，既然是活的，那他们创造的价值就不能够单一的去评价。”

“也就是说，下限虽然不高，但上限也绝对不低。”

俞珩说完问道：“做完这个事情，张悦璃还交给你什么事？”

蒋其明正在思考他的话，不明白话题为啥跳的这么快，愣愣的道：“老板说我跑这么些天人都熟悉了，让我管人事。”

“那你觉得，面对的既然是人，那你要怎样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俞珩笑眯眯地看着他。

蒋其明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试探的道：“用他们想要的东西激励他们？”

“可以，这是其中一点，还有，比如要认识到人与人之间不同，你跑了这么久的数据，应该知道我要什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让他们到适合的位置上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