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璃并不会随意的揣测别人，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和直觉，但是这一次，俞珩出乎了他的意料。

俞珩要开工厂，这事情她知道，如果他需要支持，北平周围随便一个小一点的纺织厂就能为他所用，那为什么要邀请他来燕城？没有未婚夫做挡箭牌，她的事情也可以做成，只不过麻烦一点罢了，但当她看到燕城工人的资料时，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俞珩的身影。

他写《三毛》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施舍，而是——平等的去帮助这些人，就好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这句话很奇怪，但张悦璃就是想到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读过很多西洋的书，知道启蒙运动，知道天赋人权，知道他们嚷嚷着平等改了一次又一次革，可她也去过西洋。

没有变化，无论隔着几千公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区别是他们的有钱人比华国人更有钱，穷人比华国人更穷。

但俞珩跟他们不一样，她觉得他能做的更好，于是带他来了燕城，她以为他会与工人们称兄道弟，会承诺一大堆福利和好处，会温柔而且善良的安抚被狠狠鞭挞多年的燕城人，总之，就是以一个大善人的形象来管理这些人。

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强大，更——怎么说？不可思议。

俞珩的话，她是听懂了的，并且是完完全全的听懂了，这套新鲜的理论虽然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张悦璃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其惊人的可行性和创造性。

俞珩当然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他继续道：

“具体的工厂管理条例我会明文公示，接下来一个星期，我的人会全面接管这些工厂，届时会重新招工，以往和杨广志签的所有合同，全部作废。”

多余的话没有意义，他并没有要在这里给赵平上一课的想法，只要知道他有能力和号召力让工人们清楚，新来的老板会给他们饭吃，这就行了，至于真实性，要靠时间和实践来验证。

不过，天气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免费送炭？供一座城的炭需要多少钱，这是个天文数字，而且也很不切实际，换别的倒有点可能。

交代赵平跟工人们说要做好开工准备，而且每个人会什么也要统计清楚，张悦璃带来的人手足够，闻言直接派了一个人跟着赵平，既是辅助工作又是监督。

赵平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包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俞珩随意的问着：“你觉得我们要先来干些什么？”

“给吃的，给穿的，这是最简单的，这两项做到位了，救活的人命不知多少。”

张悦璃慢悠悠地道，他们两个人虽也没有提起为什么要救这种话，好像心照不宣似的，直接开始讨论方案，哪怕这是一个亏本买卖。

“先施粥看看？”俞珩想多管齐下，先做个简单的探探状况。

张悦璃摇摇头，她在北平常年施粥，有一点经验：“粥摊没有意义，天气太冷了，这种时候出趟门都能要了命，更何况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御寒的衣物。就算帮别人带，等到回家也全冷了。”

“虽然如此，就算是冷粥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吃不到的。”

俞珩说着，问道：“包子？包子馒头加棉衣。”

“不行，我们撑不住的。”张悦璃还是摇头，虽然粥摊很多时候用处不大，但有钱人还是多摆粥摊，就是因为方便而且成本低廉，其他的东西量太大了，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比如棉衣，谁给谁不给，标准是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

全都给的话这么大一笔单子要给哪个厂子来做？质量如何能有保证？

两个人沉默着，他们可以完全不管，等到工厂开工了再来给钱给东西，可是既然来了，就很难做到眼睁睁这么看着。

毕竟还不是什么利欲熏心的资本家，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

“小姐，王大福来了。”

门外刘二通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考，张悦璃晃了晃神，道：“进来吧。”

“小姐好，俞先生好。”来人很是小心的从帘子旁挪了进来，尽量不让屋里的热气出去，站定，微微鞠了一躬。

王大福年纪不大，是张悦璃偶然发现的一个算术天才，查了查背景清白后，就叫还是小二的王大福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张悦璃身边管账本，算是心腹了。

他是上午跟车来的，到了地方之后带着人直奔工厂，袁大成那不过是程序正义，其实厂子早就被张悦璃控制下来了。

王大福同之前运设备的兄弟们汇合，拿到数据就开始整理几个工厂的剩余资源，刚得出结论便来找张悦璃汇报。

他恭恭敬敬的把账本递给张悦璃，道：“小姐，我们这回运气来了，杨广志有好几个仓库都是满仓！”

“满仓？”俞珩微微失声，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讨论过这边工厂会不会留点东西下来，后来得到的结论是不会，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