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师府,风楠阁。戏台上几个打扮俏丽的戏班少年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葡萄架下,明艳少女闭眼躺在摇椅上,边上几个各有风情的少年为她揉肩按腿、剥葡萄烹茶,茶香,果香,醉人心。端得是无上享受。
太阳将落未落,一个端正丫头走到少女身边附耳细语。段明熹终于懒洋洋睁眼:”爷爷下值了?”
挥手间,四周正屏息伺候的仆从婢女立刻鱼涌而入,拆戏台的拆戏台,打赏的打赏,送人的送人,最后又自觉退出院子。片刻后,刚刚还热闹的院子就空旷多了,保准让人看不出一丝嬉闹痕迹。
一个老仆捧着一撂卷轴跨入风楠阁,先环视院子一周,然后将卷轴递给侍女;”三小姐,这是太师大人吩咐给您的京中品貌具佳的适龄儿郎画卷,都是可以入赘的,请您这两日挑好,答复太师大人。”
段明熹客气道:”有劳孟叔了,青枫,送送孟叔。”又转而笑看向旁边三位在喝茶的嬷嬷:”嬷嬷,这茶可好喝?”
“上等方山露芽,从闽中八百里加急送来,自然好。”
“嬷嬷们满意就好,今天也辛苦嬷嬷们了,明熹受益匪浅。”段明熹笑吟吟的行了一礼。
三位嬷嬷强笑着让开了这礼,”岂敢,岂敢,在小姐这,老身们才是受益匪浅,”她们可不敢受这金尊玉贵主儿的礼,怕夭寿,”小姐的规矩是再好不过的了,老身会好好禀报太师大人的。”
真识趣,看着三个嬷嬷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段明熹想,回头可要好好谢谢皇帝表弟,把这三个”懂事”的嬷嬷送她这来。
青枫回来时明熹已拿起刚到的密信看了起来,青枫展开第一个卷轴:”小姐,是吴少将军,他去年在贺兰大捷中升为昭武校尉,虎父无犬子呀。”
明熹:”嗯,他是天生将才,他不说话则算了,一讲起来老是他的兵器哪件砍头最利,马儿哪匹跑得最快,哦,还有大漠的黄沙,楼兰的美人,我知道他黝黑的肤色是太阳威焰的赐予,狰狞的伤疤是战场浴血的荣耀,但原谅我的肤浅,我无福欣赏。他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是做恋人?饶了我吧。”
青枫:”那娄公子呢?御史嫡子,刚中榜眼,满腹经纶,稳重持成有长得好。”
明熹:”他确实满腹经纶,尤通《女诫》《女范》,一天到晚皱着眉头,好像谁都欠他钱,听见笑话眉毛也不动一下。我看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愁眉不展,怕是迟早郁结于心。我知道讥笑别人不好,但当初骂我的人里也有他。除了那张脸,他没什么看头。但我宁愿和一块木头过活,也不想嫁给一块冰块。”
青枫:”姜探花,少年意气,诗歌风流,才名满天下。”
明熹:”确实风流,他来京才三月就已踏遍京城所有花魁闺房,青楼遍唱是姜曲,什么小豆蔻,月秋娘,柳小小,环肥燕瘦,花柳全收,牙口真好。我猜他以后一定子孙满堂。我蛮喜欢同他说话的,诙谐深刻。但枕边人我喜欢干净的。”
青枫:”陈状元玉树临风,自重又不近女色,谦和有礼,您该满意吧?”
明熹:”他是我父亲的学生,但说实话,我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的话我听不懂,我的话他也听不懂。他精通诗赋,秉持着不学诗无以言,吃饭喝水上茅厕都要作首诗来表达一下,时不时还要拉着人鉴赏,谁耐烦整日去猜他哪句诗是想干什么、是干过什么呀?”
“您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您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青枫愁眉苦脸,感觉自家小姐可能要孤芳自赏一辈子了。
“喏,这不就是我想要的送过来的?”明熹展展手上的信。
“长薇到沄阳了,还受伤了?申一怎么保护他的?”又眉头微皱,”就这么点东西?他这么长时间就做了这么点东西?这可怎么入爷爷的眼啊,真让人焦心。”
“陆世子性懒散放诞,不一直难入太师大人的眼吗?”青枫笑着道。
“可现在有我啊,他总得让觉得爷爷能看过眼才好和我继续交往呀。”
“可奴瞧着,世子这般行为,也没继续的意思呀,”青枫只能强笑。
“这鸟儿呀,放出去饿一段时日就知道回来了,人也是这样,”段明熹把信纸一张张叠好。
“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这草也有野草、芳草之分,狗尾巴草、兰草之别,那陆横啊,就是你家小姐我院子里最俏那朵仙葩。”
“可您是要招入赘的,那陆横早不是可任您搓圆捏扁的公府庶子,随国公夫人能让这独苗苗入赘进来?何况他也南下半年了,保不齐有什么别的相好的了。”
“青枫啊,仙葩虽出挑,但何必为了他一个,放弃一大片芳草,把自己囿于一地?外面还有大好风光呢,”明熹轻笑着把信纸塞进盒子里,转而脸上有些冷意,”至于别的相好,他敢?我段三要的东西哪个敢碰?”
“爷爷还没有松口让长薇回来?”雨过天晴般,明熹脸上又浮现那种为情人担忧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