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文帝已改元开国,建立隋朝天下。文帝即下令轻徭薄赋,此后逐渐统一南北,在文帝的开皇之治下,相较于之前,百姓的境况自是大不相同了。
彼时,出身贫寒的陈斌只是一个小小都头,因会些个拳脚功夫,平日里在县衙当值,他已年近四旬了,身边也无个帮衬的人,且上有七十高堂,下有寒妻孺子,家中靠他那点俸?勉强度日,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想头了。渐渐地又过了两年,合当陈斌时运将至,天缘凑巧下,有幸结识李冲将军。
陈斌下定决心的同时,也仔细盘算了一回,若留在荥阳是断乎没有出头之日的。他安顿了一家老小后,便跟随李冲一路东征西讨。这么近十年内,陈斌不辞辛苦,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而随同陈斌当初一起的同伴在一次接一次的征战中相继而去,李冲将军也因在屡屡的征战中伤势沉重而亡,而陈斌呢,既没死也没残。
不久后即有圣旨下达,陈斌忠心报国,升任永州刺史,合家大小无不欢喜,于开皇十四年随同上任。
八九月间,烈日当空,暖烘烘的太阳穿过几重云层,折射成一缕光线洒进,映得屋内温暖如春。
外头几个小丫头蹲在地上头抵着头,悄咪咪地说些什么。
过了会子,听见里间传出的声响,梳着双髻的丫头‘刷’的一下起身率先道:“少夫人歇晌已醒了,这里有我照应,你们先下去吧。待前头的事完了,少夫人身子不爽利的事你们见机说与陈空。”
其中几个,有个唤作阿喜的面有难色的回道:“灵歌姐姐,陈空是公子的身边人,他专会拿乔,今儿个清早见咱们没有银子,把我两个臭骂了一顿赶出来了。”
又要钱!
灵歌想起上次给的一对钗子,结果事儿还没办好!
进了屋子,案上搁着绿青缠枝花瓶,侧面立有一架素色屏风,床帐后隐坐着位娉婷女子,灵歌听得她不悦的问道:“外头是什么声响?都吵了半日还不消停!”
掀开床帐,郑猗猗穿着一身绣有海棠花的淡绿襦裙,蹙起一双秀丽的眉毛直直的望着她,免不得灵歌心有点虚,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哝了一句,直听得一旁发出哼的一声,她才勉强支吾的说道:“是是大公子,他他他又纳了新的小娘子。这次是榴春坊的绿柳姑娘。”
一听此话,她的心平静得已不起一丝波澜了,这些个事隔三岔五的来一遍,她都已习惯了。
隔了半晌,郑猗猗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手虚点了下:“你耳朵上的珠子哪去了?”
“给陈空了。”灵歌无辜的眨眨眼,担心的道:“小姐自从一年前小产后,身子便开始泛懒,气虚无力,手脚冰凉。这半年尤甚,我怕小姐有个什么闪失,我日后怎么有脸见老爷夫人呢。若是晚间大公子还来叨扰小姐,小姐身子撑不住的。”
郑猗猗苦笑:“傻丫头。他要来,有谁拦得住呢。”
“小姐……”
见她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像只发怒的小豹子,郑猗猗不由得问道:“想说什么?”
“小姐,那我可说了。”灵歌眼珠转了两圈,长长的吸了口气,连珠放炮似的全吐出来了:“我就是为小姐抱不平。小姐现今嫁到陈家也有四五年了,头两年大公子待小姐,真个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夫妻二人宛如神仙眷侣似的,荥阳城中谁不羡慕啊。”她适时的止住了话头,话语间夹杂了不少的委屈,“可是自从两年前咱们来了永州,老爷夫人不在身边。”
说到这儿,她牙齿咬的蹦蹦作响,忿忿不平的说道:“小姐孤身一人,陈家的这些个人就开始露出他们狐狸尾巴了!他们可劲的欺负小姐!先是夫人,看小姐没有子嗣傍身,明里暗里处处挑小姐的刺!让永州的官家夫人看小姐的笑话,小姐背地里流了多少泪,灵歌都看在眼里!接着是大公子,说起这个小姐你别怪灵歌说话直白,哼!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公子他分明就是装的!他在荥阳装给老爷夫人看!来了永州之后无人管了,他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不想装了!不仅一天天地去逛窑子!居然还把她们纳进府里,不顾小姐的体面,这后院的姹紫嫣红一个又一个,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个傻丫头,竟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道起这桩婚事,她的父亲郑鸿一开始是看不上陈家的。
荥阳郑家,毕竟高门望族。陈斌虽为新起的勋贵,势头正猛。耐不住郑鸿是个鼻孔朝天看的性子,他压根没有把陈家放在眼里!
而她的夫郎陈锦青,是陈斌的嫡长子,玉树临风,谈吐非凡。是荥阳城中的一位不可多得的英年才俊,颇具美名,人人称赞。
郑鸿一想,既是如此,想来也不是虚名。找了一个时机,郑鸿便试探了陈锦青一番。他自诩是只四十有三的老狐狸,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得现形,他自信满满的想。
待两人见面后,郑鸿观其举止,确如传闻中那般,欣喜不已。两人相谈甚欢,郑鸿五大三粗的想,嗯,没有一丝错漏!他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