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朱瞻壑跟着宦官来到时,朱棣正负手站在窗边,极目西望。
燃烧的云霞包裹着浑圆又若隐若现的大日,宛若仙人炼丹炉中的景象。
燕王府的红墙青瓦便笼罩在这霞光下,安宁祥和。
朱棣却幽幽叹了口气,转回身来。
“壑哥儿,昨日我给你送去的那东西你看了吧?”
“是朝廷昭告天下的诏书吗?”
朱瞻壑回到:“我看了。”
朱棣点点头,也没问他的感想,而是沉声道:“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驳斥他们的奏疏。”
“我把马三宝留在北平,你写完后直接让他送到遵化。”
“我?”
朱瞻壑有些傻眼:“爷爷,北平有那么多文士……”
“现在外人还不适合写这种东西。”
朱棣目光深沉,朱瞻壑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我本想自己给他们写,但大宁又突然生乱,除了我他们都处理不好。”
朱棣目中有几分无奈:“你大伯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更不适合写。”
“你脑子比他灵活,爷爷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朱瞻壑还能说什么?
他只得应下来。
写文章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也不需要写出什么华美的骈文。
按照朱瞻壑的理解,和他从朱棣话中领会到的意思,这种文章应当是越朴实越好,情感越深重越好。
堆砌辞藻,卖弄文章反而会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这还是开卷考试,他可以从史籍中寻找累死的奏疏、文章,学习人家的思路和文章结构,所以要想写出来应当不难。
朱棣见朱瞻壑陷入沉思,便知道他很重视这事,心中高兴。
但他面上却不漏声色,继续叮嘱道:“壑哥儿,你一定要重视朝廷的诏令和咱们的奏疏。”
“爷爷打了大半辈子仗,也算是薄有领会,现在把最重要的教给你。”
朱瞻壑当即正色起来。
“打仗,打的还是人心。”
这一刻,朱棣似乎回想起什么,目光幽幽,但下一刻又回到正常状态。
“你可能在书中看过许多类似的话,比如什么上兵伐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将智者,伐其情……”
“但在爷爷看来,伐谋与伐攻并非上等下等之分,而是主次之别,无论攻城、伐攻、伐交……都是为伐谋,或者说进攻敌方人心准备的。”
朱瞻壑若有所思,愣在原地。
朱棣前面的话他都听过,唯独最后这句话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当初获得的兵书《六韬》他已经完全接受完毕,并且也理解了其中的内容。
《六韬》不愧为兵道祖书,但凡与作战相关,几乎无所不包。
《文韬》讲富国强民,使百姓万众一心,水泄不通。
《武韬》则是取得政权、斗争策略,对敌我双方了如指掌,以长克短。
《龙韬》乃指挥战场,部署兵力,不仅调动己方,还可调动敌人,亦有天时地利、后勤装备。
《虎韬》、《豹韬》乃是战场机变,宽阔地形、特殊地形,各种特殊情况,水火战术等等。
最后的《犬韬》则是编选、训练士卒,各类兵种的配合,发挥全部实力等等。
从战争起始到终结,上到整个国家下到每一个士卒,从全军调兵遣将到每一个旗队的行动……《六韬》几乎无所不包,让朱瞻壑震惊于它的全面。
然而过于全面的同时也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太过繁杂。
朱瞻壑虽然在系统的帮助下将其理解,但距离本能般地灵活运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朱棣的话却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攻心为道。
其他手段,都是技、是术、是法。
道为体,技为用。
若按这个标准,《六韬》中也没有明确写下来的“道”。
因为“技”可以文字为载体记录,但“道”很难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一般只能靠悟。
就如今日朱棣的话,若非朱瞻壑对《六韬》有一定理解,他也悟不透话中的“道”。
但《六韬》这部“兵道祖书”的优异性就在于,其非常接近于“道”,可从“技”中悟出“道”。
只不过若没有今日朱棣的提点,朱瞻壑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最起码等他自己实践多年兵法后,才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朱瞻壑觉得自己可以用《六韬》中接近“道”的《文韬》、《武韬》、《龙韬》为主体,统筹后三部的“技”。
这也是《六韬》的第二强大所在,其中的“道”又可驾驭“技”。
浑浑圆圆,二者一体,相互转化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