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觉
“姐姐可知这一地的金粉是何物?陈少笛蹲在地上,用手指搓了一些粉末,对一旁的尝膳官问道。小少爷见识不广,还没有见过哪里用这种粉末装饰盆植的。
“是金刚石粉。因为石中有杂质,所以呈黄色。”楼枎正视查房内结构,身形隐在屏风后面看不真切,冷不丁接过话来。
他走近床边,一手抚过内嵌式床的架顶,一手探查着床体边缘,排除存在机关的可能性。
架顶毛茸的触感在一道界限处截断,又在另一处重新恢复。其间泾渭分明的宽度与地上的绸缎一致。
边缘镂刻的红木床骨反馈到楼枎修长的指上,使他的指节如北面的寒山一样渐次起伏,指尖处的细碎金光为这清冷的绘卷鎏银错金。
楼枎眉峰一凛,自己从进屋到现在并没有碰过地上石粉,手上怎么会有沾染?
他将自己的行动路径往前回溯,细细推敲之下,脑海中倏忽浮现了一双眼睛,带着一丝惊慌和始料未及,还有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应该看出来的,他早该看出来的!
“丁宇!楼里留下几个人把管事和伙计看住,其他人速去周围搜寻一女子,身高五尺有余,面敷浓妆额缀花钿,着红白衣裙,手上或袖口上有金石粉,若是寻到,立刻拘捕!”
雀声啾啾,青木红楼。
青香楼后院的小楼里,陈少笛扣了扣最后一间紧闭的门扉,正欲询问。身边人却直接闯了进去。
抬眼看去,一名女子倒在地上。楼枎蹲下身将女子翻过来,拂开她额前碎发,确认不是红衣女之后。他像泄了气一般,又像好似早有预料,攥拳猛捶了一下地板,继而将手插进了额发里。
别院住的都是舞姬,仅有一老妪登记入住情况,倒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另一边,尝膳官验出饭菜里没毒,赵安的心、肺、肾之类的重要器官周围也没有伤口,现场没有血迹飞溅,如若不是此人没有了脉息,几乎可以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喝醉了。
还有哪些地方被他遗漏了呢?
他想到之前楼枎的那番命令,分明是确定了凶手是红衣女子,虽然他还不明白个中缘由,但是他相信楼枎的判断。
“你们收演具的地方在哪?”
……
后台的演具室里灰尘弥漫,“那红衣女的舞具都在这了吗?”小厮战战兢兢地窥睨着眼前这个在此处翻找了许久的男人,对方几乎把整个演具室翻了个遍却好像仍然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凌厉的动作和举重若轻的力量让这没见过世面的后台小厮又敬又畏。
“好像还有一个东西落在舞台上,看着像个秽杂,我丢在渣斗里了……”
距离赵安被发现死亡已过半个时辰。
楼枎和陈少笛回到青香楼时,柳关山刚好询问完老鸨。
“我们在别院小楼里找到一名昏倒的女子,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估计是凶手潜入房间从身后打晕了她。你这边有什么线索?”楼枎瞥着青香楼大厅里摆着的水钟,方才他在别院里看见的日晷正是午正,这水钟却慢了一个时辰左右。
柳关山翻看着手上的知微录——逐曦堂人手一本的便携册,用于记录,取知箸见微之意。“据老鸨所言,三楼包厢几乎被赵安买断,故虽然青香楼其他地方均可随意出入,但赵安包厢附近及临近的后门有守卫驻守。经过两处的仅有一条供舞姬们通行的小径,目的是给赵安挑人,但也只有当天到的外地舞姬能通过。老鸨称今日晨初收到信鸽便立马派人去接了,小厮也说路上并无耽搁,从时间上来说在正常演出前一个时辰时就到了,此后再不能有人通过。据赵安的守卫说,他们会守在三楼必经的两侧楼梯处,因为赵安不喜欢别人听墙角,但守卫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定时会上楼探里头的动静,他们先前听得房内有一重物倒地的巨响,上去查看时赵安还在里头说了句‘无妨’,再探时却没了动静,推门便是我们所看到的那般,地上金粉撒得均匀无脚印,窗台上也没有粉末的印迹,故而守卫觉得凶手在楼里,以为是送酒的小厮下毒,这才有了你们来时的骚乱。”
他翻了一页,话语凝固了一瞬,“凶手很大可能又是乌飞。饭菜经查验无毒,舞台上原来有他遗留的烟雾弹,被收演具的小厮扫走,我捡回来了。里面有支没镞的袖箭,上有羽纹。根据这个线索,我们在赵安的左眼发现了创口,比对之后,推测应当有同样的一支在他的颅内。”他看着自己这位上司兼好友逐渐冷下来的眼色,似是在压抑心中早就要燃起的漫天火焰。
楼枎大步流星往楼上走,顺路还抓了一个乐得偷闲的伙计问话,“那水钟是何时坏的?”
伙计被那俄而笼罩住自己的大影吓得抖了个激灵,半响才找回话头,“不是坏了,是今日不知谁家顽童往里头丢了水苔,那劳什子吸水,这才记不准了。”
楼枎若有所思,道了句叨扰,风风火火地上楼去了。
陈少笛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