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明明近到连呼吸都像是纠缠在一起,他却只觉那人似乎融合在遥远的深渊中,湮灭在深浓的黑暗里,任他如何拼命去亲近去努力,甚至纵身跃下,那人却终究只是在其间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呼吸都停滞了一小会,谢重珩终于彻底清醒,受了惊吓般猛地一震。
他大概是魇住了,又或者是被那些谜团和怀疑纠缠疯了,更或者是二人的给他的感觉太过相似,昏沉中竟将墨漆同凤曦混为一谈。
他可以容忍自己对师尊生出悖逆犯上的心思,却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可能潜意识里对盟友起了什么想法。
想到这点,他的面容连同脖颈都泛出了粉色,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臊的,又怕惊醒了墨漆更加尴尬,只得做贼般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纸张。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将心绪迅速从混乱中抽离,转而研究那张世间法则图样。
方才的梦古怪离奇,居然让他眼睁睁看完了整个逐日惊魂阵的主要构建过程,看出了几处疑似阵眼的位置。
他兀自盯着纸上曲折的线条符号发呆,冷不防身后有人拖声懒调地,带着些初醒时的鼻音和迷糊问:“宋营长挑灯夜战许久,可是想出办法了?”
青年不动声色地吓了一跳,沉吟半晌,终于决定将方才的梦和自己的疑惑全部告诉他,末了仍感觉自己还在梦游,道:“只是,这种事岂能当真?”
墨漆懒洋洋地,似乎有些疲累,又似乎单纯是睡眠中醒来的困乏,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有时梦也可能是某种感应,也可能是潜意识里一闪而过但来不及抓住的感触,当然还有可能是你的诚心感动神明,天降神迹,提示于你。”
他说得半真半假,意思却很明显。谢重珩觉得难以置信。结合梦中所见和纸上的世间运转法则,他甚至已经几乎确定了阵眼所在,但,那毕竟只是个梦而已,做不得准。
难道要他们将多年的心血、将来的希望、万千兵士的性命全都压在一个虚妄的梦上?
素衫雪发的男人散漫道:“有什么不可?我这有点秘药,可暂时压制你身上的活人血食之气,你若实在不放心交给暗狰去办,不妨部署好兵力,亲自潜进朱雀城,寻到阵眼将其改换成杀阵。外面的事,我先看着。”
谢重珩仍是觉得太过荒谬,眼下又随时可能爆发最后的决战,怕一来二去的耽误时间,迟疑道:“我再想想。”
墨漆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随即半阖,碧色眼底有寒光倏忽隐没。
因着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些与他身份不相符的不该有的情绪,且都是为同一个人所左右,最近他心情不是十分畅快,根本没有丝毫耐心同他啰嗦,又岂会留时间给他慢慢想?
不过一日间,也不知本该专注于祭祀此境神明的朱雀城主发现了什么破绽还是别的原因,暗狰传回最后一次情报,言说城中局势骤然紧张、兵力似有大规模调动后,就再无音讯。
长期征战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令谢重珩察觉了异常。因着逐日惊神阵的存在,若按他原来的计划,几乎没有丝毫胜算。迫不得已,他只能采纳墨漆的建议,亲自冒一趟险。
兵力早就布置完毕,奢比尸、句芒与祝融三峰同朱雀城之间漫长的边界上屯集了重兵,隐藏了全部共八艘战舟,摆出一副将要硬拼、决一死战的架势。谢重珩带着太初之光,用了据说能暂时屏蔽血食气息的秘药,悄然潜入了朱雀城。
朱雀城依地势而建,贯彻了首领们喜欢居住在最高处的统一癖好。主城建得极高,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更像一栋山峰般的巨型高楼。
若是凌空而观,但见主体由无数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簇拥构建而成。殿宇嵯峨,廊腰缦回,飞檐翘角,复道行空①,设计得极是精巧。顶部是一座恢弘宫殿,隐没在浮云中,整体甚至比下属三峰最高的奢比尸峰还高出许多。
循着梦境中的见闻,他居然真的找到了逐日惊神阵的痕迹,甚至顺利找到了阵眼。
此阵有两个阵眼,根据用途变化而改变。如今的法阵是防御之用,阵眼在坤、月、阴之位,按照其阴阳颠倒、死生逆转的规则,只要将阵眼嵌入乾、日、阳之位,则可立时化防御为杀戮,剿杀所有阵中之人。
自从改为防御后,乾阳位就设在了高耸入半空的城主宫殿正殿之中,主座之处,也是城主日常召见各峰主和重要下属、处置公务的地方。
从大殿门口打眼一瞥,只见整个正殿极为宽阔,至少可容上千人宴饮。兼且雕梁画栋,镶珠嵌玉,无需灯火,仅仅靠珠光宝气就已经将偌大个空间映得明光煌煌。正对着大门的最深最高处,就是城主宝座。
纵然有人窥破其中关窍,也很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接近此处,更很难在启动杀阵后越过如此宽阔的地方,从如此之高的位置全身而退。
大约是往生域中精通高级法阵的幽影实在寥寥无几,法阵布置得实在隐蔽,朱雀城主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