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场好大的秋日夜雾。
因为怀孕前是舞团的台柱子,想养她做情妇的名流富豪亦是数不胜数,团长通情达理地给过她挽回的机会:“一个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能去巴黎的演出机会也只有一次,你自己掂量。”
郗文容掂量了,然后郗雾活了下来。
郗文容好看,回了老家浅岸后,用积蓄开了一家小规模的舞蹈室,哪怕带着一个拖油瓶郗雾,追她的仍旧不少。
不过她一个都没有答应过。
原因就那么一个:怕那个男人对女儿不好,而女儿还小,没自保能力。
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可郗雾的叛逆似乎从基因上就有苗头,比起父亲,她更像郗文容,从外貌到脾气,甚至比郗文容年轻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继父和女儿的各种不良悲剧,社会新闻上报道、电视剧里演,看多了听多了,有一阵,只要有男人追她,她晚上都做噩梦。
她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她是怕她识人不清的那个“万一”害了她的心肝宝贝。
做了母亲之后,总是又幸福又敏感。
郗雾小时候和她睡一张床,总是大半夜突然被妈妈抱得很紧。
直到她迷迷糊糊间回抱住她,往她怀里钻:“噩梦飞飞,雾九打跑他们了,妈妈不怕。”
女人抱她的动作才会慢慢放松下来。
很多事情,郗文容不告诉她,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很聪明,从小就聪明,从几本残存的日记就大致推断出了当年的父母爱情。
她看着小心翼翼整理她画具的郗文容,又想起刚刚客厅里和她争吵的画面,于是握着的拳慢慢松开了。
那个男人有钱可以让郗文容不再为生活奔波操劳、
那个男人对郗文容很好虽然郗雾讨厌他、
那个男人有钱可以让郗文容去巴黎了却心愿、
那个男人可以让她妈妈开心……
死掉的肉包和活着的母亲。
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如果肉包没被蒋透杀害,也许明天也会寿终正寝。
可是郗文容心底那个埋得很深的芭蕾梦还没有实现。
郗雾知道的,十几年来,郗文容从未荒废过练习,因为她妈妈觉得万一呢?万一哪天老天爷瞎了眼,让她有再次登台的机会呢?
哪怕一次也好。
加尼叶歌剧院的舞台她也许还能去呢?
你看,这选择多好做?
她握拳的手松开,插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不就一个讨厌的继父吗?
忍就忍了呗。
她不想让郗文容为难。
她忽然觉得她真不是个东西。
冷笑一声,浑身像套了层枷锁似的,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没去找蒋透算账,托着步子去了天台,然后拿了酒,像现在这样靠着墙、喝着懦弱的啤酒。
酒瓶子一声声扣在水泥砌的墙上。
她想要自由,可随着时间的流淌,她忽然对自由的定义开始有了模糊。
蒋益暮是个有钱的男人,以至于郗文容在那么多男人中最终答应和他在一起。
那也许,有钱就能自由吧?
至少在某种意义上。
她喝了口酒,脑袋很痛,于是胸口的滞闷就越发沉重。
包里的女士细烟露出来一截。
她瞧了眼,往兜里塞了塞。
烟伤肺,她想找死的时候会买一包,但是最后都不抽。
起初觉得尼古丁可以抽空大脑皮层,燃着的烟丝火光十足,她很焦虑,胸口堵满燥气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错觉,觉得当香烟点燃时,那些胸口怎么都散不掉的郁气会随着火色的烟丝被一起燃烧殆尽。
可最后又总是清醒,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治精神崩溃的是药,尼古丁只是逃避现实的掉价货。
她正想着什么,天台的大门被“砰”一声推开。
她一顿,皱了皱眉抬头看去。
怎么来人了?
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穿着隔壁浅岸一中的校服外套,背影瘦落,短发被天台的风吹的七零八落。
她似乎没有看到郗雾,背对着她往前走,脚步很急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
郗雾扣着墙的酒瓶子一顿,停了下来。
这个女生的背影些许熟悉……
郗雾看着她的帆布鞋踩上一级生锈的铁台阶。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的时候,她的酒瓶子“嗙”一声掉在地上。
踏踏声踩碎了一滩水。
刮过她脸的风像刀子一样,让她紧绷的皮肤像要撕裂一般的疼。
短发女生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没有丝毫犹豫踏出去。
郗雾跨过最后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