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发生之事，令诸位受惊，是本王的过错。本王以茶代酒，向各位赔罪！”说完，他便一饮而尽杯中茶。

康提见状，主动喝下段栖樟杯中一半的液体，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后，落魄的君王才敢沾口。

至于其他朝臣，能有拒绝的机会吗？无奈与惊恐之下，也不得不端起了茶杯。

段栖椋亲自为甘起岩斟上茶，跪送到他面前，“外公，此番波折实在令您劳心劳力，您且喝下孙儿这杯粗茶，歇息片刻吧。”

甘起岩长叹一声，“栖椋，你与你娘和你舅舅皆不同，你娘聪慧果敢，可惜她是个女子；可你舅舅呢，勇猛有余却机智不足；而你，才是最像我的人！”说完，他便扬起脖子，颇为感慨地喝光了茶。

段栖椋仍跪着，淡淡地道：“外公，您说孙儿最像您，那您可猜得到孙儿此刻的心思？”

甘起岩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栖椋啊，外公不会干涉你与那位百里后人的来往，只要她肯放下一切听从于你，外公就认她这个孙媳妇！”

段栖椋的喉结滚了一遭，声音有些不自然，“谢、谢外公。”似乎是快速调整了一番心绪，他的眸光陡然换了色彩，“外公，孙儿此刻想的是，希望您能——退兵！”

此语一出，满堂震惊。

段栖樟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

甘起岩的脸色猝然冷厉起来，“栖椋，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段栖椋退后一步，行了无比周全的大礼，“外公，为了大肃的百姓，请您退兵吧！”

甘起岩爆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好啊、好啊，没想到我最看重的外孙也跟我对着干！”他止住笑，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混沌着毒沼，“栖椋，你可不要小看你的外公啊！”

段栖椋面露痛苦之色，“外公，您的意思是，您不愿退兵？”

甘起岩重重哼了一声，并未接话。

段栖椋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外、外公，请您试着运气……”

甘起岩的眼眶瞬间充血，饱满的肌肤随之干瘪，一个晃眼，灰白的头发完全成了花白一片。

“你——这茶有问题！”

他抬起头，却见喉咙处多了一把剑，而持剑之人已然泪流满面。

“相信老将军也听说过炉狂毒脉伊氏的名讳吧？毒脉传人各个身负剧毒，传闻饮了其心头血，毕生内力都将化为乌有。”

萧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说完了这番话，他的灵魂早已随着漪薰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人世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栖樟欣喜若狂，简直像着了魔似的。

“甘老将军，如今你已经没了‘金钟罩’之功，看你还怎么发号施令！”

段栖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皇兄，我的暗卫还未撤离呢。”

段栖樟一怔，难道七皇弟如此行事不是将计就计、来救他的吗？

段栖椋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道：“皇兄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前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段栖樟忙不迭地回复：“七皇弟，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提！”可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此时刻，对方除了那个要求，怎么可能还提其他！

“我希望皇兄能主动禅位。”

果然料中了！段栖樟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并将皇位传于五皇侄，段汝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震撼，若没个坚强的心脏实在熬不过来，大臣们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紧接着又来一个更大的雷。

段栖樟愕然地重复着他的话：“传位给……给老五？”

“父皇，不可！”

“父皇，您要三思啊！”

“父皇——”

旁边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他还不知此事得“三思”、得“反复斟酌”啊，可是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段汝砺彻底惊呆了，身子一会热、一会冷，脑子一片混沌茫然。

“噗通”一声，他双膝跪地，失神地喃喃：“别……不……七……不……”

段栖椋想要扶起他，他却差点把他也拉倒。

“不行啊！七皇叔！我做不来！我当不了皇帝的！七皇叔……”

“冷静！阿砺！”他轻抚着他的后背，“阿砺，冷静。你可以的，你心怀宽广、仁义慈善，你可以成为一位好皇帝的。”

段汝砺咧着嘴哭起来，“七、七皇叔，我真的做不了……你……你才是大肃天子最适合的人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