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的路并不太平。
除了偶尔窜出拦道的马匪,还有地方的恶霸。好比在歇脚的客栈里,澜洳就无端被人调戏,假借醉意的乡绅,摇晃着撞上来,“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身段如此妖娆,何不摘了面纱,让大爷我一睹芳颜?”
但是他的手却近不了澜洳的脸,巳女只是轻轻一拽,便将那爪子捏得骨折了。
路途遥远,常在深山里过夜,没有马车,吃食也十分有限,可也不知为何,澜洳每次醒来,身边总有一袋零嘴,里面放着果子肉铺,不疑有他,定然是巳女准备的。
直到某日清晨,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男子斗篷,才起了疑心。把身边人问了一圈,都说不是自己的,她又拿着食袋让巳女瞧,说:“这是你的吗?”
见巳女一脸茫然的摇头,澜洳终于发现被人跟踪了,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又是一夜更深露重,她特地留了个心眼,假寐着等人出现。果然,不多会就听到脚步声了,轻轻的摩挲着绿草,由远及近。
一件带着温度的斗篷再次盖下来,她闻见了熟悉的味道,是穆珩。
要不要睁眼呢?犹豫不决时,身边的人慢慢坐下来,用低低的声音说:“把你送到他身边,我就离开。”
犹豫的心平静下来,何必要拆穿呢,假如这样能让他放心。
越走到边城,越荒败,除了流民乞丐,大多屋舍已经人去楼空。尤其到了里巴州,这座城先后经历了两次战争,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草席子盖不住的尸体,露出手脚来,叫人看得骇然不已。
街道已经没有街道的样子,澜洳小心踩着废墟往前走,忽然听见有娃娃在哭,她循声找去,竟然是个襁褓里的婴孩,一旁蹲着个半大的小童,手里拿一块馒头屑,直往他嘴里塞。
哭成这样,想必是饿坏了。她忙让巳女去取自己的水囊,这里面是穆珩给她弄来的羊乳,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终于止住了哭声,可转眼又瞧见身旁的小童,瘦骨嶙峋,一双大眼巴巴的望着她,她又让巳女去拿了些干粮来,见小童狼吞虎咽,心中很是酸楚。
可容不得她悲戚太久,只听巳女忽然一声低喝,“少夫人小心。”
她惊讶的把目光从小童身上移开,才发现四周涌来许多孩子,大小都有,约二十来人。他们赤着脚,手无寸铁,眼神里带着饥渴,绝望,甚至威胁。
澜洳其实并不害怕,见到他们的瞬间,更多的是惊讶和悲凉。她知道,这些孩子即便加起来也不是巳女的对手。
“别伤害他们,所有人,去把自己的干粮拿来。”她命令道。
待给孩子们分食完毕,她又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带上这些孩子,折返安密。”
巳女很吃惊,“少夫人,再往前走百余里,就能见到主人了。”
澜洳怔怔望了眼城外方向,“是啊,不消半日,就能见到他了。”可是这些孩子,能熬得过几日呢?“先回安密吧,将这些孩子安顿了再说。”
巳女领命,一行人很快踏上往回走的路,沿途又收留了一些老人。实在进程缓慢,小的太小,老的太老,不过行至城外五十里,就花费了一日光景,饥寒交迫的幼孩,纷纷啼哭起来。
算了算,离安密府还有近二百里路,澜洳有些焦急,却又不得不停下来。最后她只能派出两人打马先行,“你们去带几辆马车和吃食回来。”又让大家在林子里支火堆,命家丁们统统进山去猎鸡兔。
所幸四月的乌境,冰雪慢慢消融,乌鹊鹌鹑,水鸟雪鸡出没繁殖,半日下来,收获颇丰。其实这一路走来,家丁们的好身手,超出了澜洳预料,单个拎出来比较,甚至不输者离和巳女,她不是傻子,杨妈妈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随随便便就能挑中一帮顶尖高手。
定然又是晏翎越的安排。
只是,婴孩的吃食要如何解决?羊乳已经没有了,派出的人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她看着怀中的小奶娃,红肿着小脸,嗓门都要哭裂了,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无措间听到远处行来一阵马蹄动静,混着粗野豪迈的驾马声音,是一群马匪无疑。她急忙命大家掩进深林,可似乎有些晚了,对方已然发现她们,惊喜欲狂的奔腾而来。
这群娃娃里,有几个半大的姑娘,澜洳命人首先护好她们,自己带着巳女几人留下拖延。
对方气势很盛,几十号壮年,人高马大,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劫财劫色,不讲什么人性,她是领教过的。几句调笑后,双方便开始动手了,也不知对方从前是什么来路,个个武艺高强,才打几个回合就占了上风,就连巳女也被他们制住了。
同样是觊觎澜洳的美貌,土匪头子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一面诱哄着“美人别怕”一面把她逼退至树根,再也忍不住,双手迫不及待拥上来,吓得澜洳立马蹲下,然后奋力跑开。
剩下的一群人也不插手,悠闲看戏。她就像受惊的小鸡一样乱窜,林子里回荡着土匪们兴奋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