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惹尘没有想过是他想见她这种可能。这可能是仅存的一点默契,他这个人在和她相处时异常执拗,从不服软。在他眼里,她不理解他、不支持他,甚至选择离开都是大错,「见她」显然也属于服软,他不会来的。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回头。
为此可以用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那么,要如他的意吗?
……
古月门最初不过籍籍无名一小门派,大燕刚立朝之时朝廷动荡,无暇顾及西南地区,古月门便趁着一次水灾收揽人心起了势,但后续也发展的不温不火。而任观月入门派不到一年,古月门便迅速壮大,招揽信众无数。
任观月身份不普通她是知道的。自他满十二岁,便不常跟着师父学武了。有人专门为他授课,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包。他又聪明,无论讲什么都是一通百通。她当时无比崇拜她的哥哥,幻想着他未来当上大官,当上大商人,或者不求功名利禄,能和她一起行走世间看遍天下……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把学过的东西用在戕害百姓上。
有了智囊的古月门为发展信徒无所不用其极,先是编造经文欺瞒百姓,继而危言耸听骗取民财,害得无数教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她劝告他,他却变本加厉,甚至想趁大燕外敌入侵、人心动荡之时扩大传教范围。步惹尘当时已经对他心灰意冷,却又意外得知他竟还与北方蒙狄有勾结,这成了他们决裂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母亲死在了蒙狄人的刀下,她父亲因此殉情。
她收集证据向他们所居的鱼凫县的县令告发了他,直到被他囚禁起来才意识到他还跟当地官员有所勾结。两年后,她抓住机会拼死逃离。起初一两年她四处漂泊,生怕又被抓回去。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一直没有听到过他传出的消息,便安下心来,猜他大约是放弃了。
直到李敬思出现。
他是在提醒她他的存在。
但她却不想如他所愿。
她要让这个人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无论他怎么威胁纠缠。即使他亲至,她也有信心脱身甚至反杀。毕竟,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孤立无援又天真稚拙的小姑娘了。
他不来还好,若是再出现在她面前……
步惹尘在地上坐了一夜,深夜寒气重,又没有窗户,凉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直到第二日旭日高升,灿烂的天光登堂入室打在人脸上,才惊醒了步惹尘。
原来离开这么久了,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牵动她的情绪。步惹尘感到恐惧。她最怕的就是人生会被某人或某物牵制住,这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只要有它的存在,就永远不能获得真正的无忧无虑。
她确实还会偶尔怀念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恨过他选择了这条歧途,甚至可以说是死路。但这份感情存在的前提是不能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说她冷情也好,自私也罢。
她久违地动了杀心。
这时小刘咂了一下嘴,步惹尘意识到他快醒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揪起他的后脖领子:“该起床了!”一夜未睡,她也懒得起身,坐在地上对白总镖头的方向大喊:
“白总镖头——已经辰时末了——”
喊声持续了十几秒,白总镖头和小刘才悠悠醒转,魂归正位。醒过来后先是大惊:“我怎么睡着了?”
步惹尘有气无力地把昨夜发生的事说了。白总镖头的脸色顿时变得比他的姓氏还要白:“镖物呢?可被人抢走了?”
步惹尘指了指桌子。
“阿靖,辛苦了。”白总镖头没有批评步惹尘将镖物乱扔的行为。在他看来,一人打退劫镖者,必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指不定受了多重的伤:“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没多说。现在还不确定谁是那个内鬼,要等她和白总镖头独处时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