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苑的秋蝉从外头也听了风声,她倒心里很高兴,明溪真跟了三公子去,自己便可以再回到颜川身边了。再者上回被奴娇胁迫,眼看着明溪和奴娇一唱一和地给颜川治病,两人那样亲厚,倒把她给疏远了,便对明溪有些不忿。所以这事打定主意不告诉明溪。
明溪在窗下作画,见秋蝉从外头回来,满脸带着欢悦,便将手中的笔停了停,问:“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秋蝉顿了顿,才敷衍道:“没什么,各公子都回来了,今晚上家宴,夫人要放赏钱呢。”
区区几个赏钱也不至于让她喜形于色,明溪见她不肯说,也没多想。
晌午前秋蝉去内院库房领过节的衣料,明溪便偷空出来了。只见日头高照,天上的白云一束流光穿过,洒下无限清辉,几只灰背雀儿在半空盘旋。明溪一路过来,穿堂长巷寂寂无声,倒没碰见什么人。进了锦书轩,奴娇在廊下训斥小女使,看见明溪来,十分欣喜,便赶紧疾步上前迎接:“姑娘来瞧公子的吧,奴婢带您进去。“
自从颜川醒转,明溪再也没过来,今儿再来会一会这位七公子。
奴娇拉着明溪的手很亲密地边走边说:“这会儿正好没有访客,公子一个人在寝房呢。”
明溪问:“是来送年礼的么?”
奴娇说是:“大家子规矩多,来者是客,为着礼数又不能不照应。公子原是要静养的,这来来往往反倒劳神。”
奴娇将明溪放到寝房门口:“奴婢去看看汤药,姑娘自己进去吧。”
屋子里刚添了炭火,温暖如春,明溪随手解下披风,放在旁边齐眉衣架上。窗外日光照进来,九叠白纱屏风洒了层光雾,屏风上现出个俊瘦的剪影,长身玉立,尊贵优雅。
明溪怔了怔,还没说话,屏风那头便问:“可是明溪妹妹么,快请进来。” 屏风上的剪影忽而放大,颜川转身走出来,他只穿了牙白中衣,浮光明媚,照亮他一张俊朗的脸。那张脸如沐春风,不染尘埃,见着明溪,不由流露出惊喜与期盼。“我正要去找你呢,可巧你亲自过来了。”
明溪不知为什么,和他四目相对,心下竟慌张起来。自己来做什么,一时也忘了,仗还没开打就败下阵来。不由连忙低首:“不知道兄长还在歇息,我改日再来。”
她转过身要走,颜川伸手将她拦住:“跟我还需避讳什么,不要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本来正在换衣衫,听见明溪来十分欢喜,顾不得别的赶紧出来相见。他自认心思纯正,也认为明溪也是如此,便不避讳。明溪终于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才道:“男女有别,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兄长要同我说什么。”
他见她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急切地跟她解释:“妹妹别误会,并非我有意冒犯,我想着妹妹必定是个爽利的人,咱们都这样亲近了,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呢。”
“谁跟你亲近了?“明溪微微红了脸颊,”快快住口,七公子非礼勿言。“
他愈发道:“我病中这些日,你替我疏通经脉,周身百穴都被你摸|遍了,这都不算亲近,哪还有什么是亲近。”
他是坦诚直言,并非轻薄,然而明溪招架不住他这样的攻势,实在窘迫得只想躲开。他却变本加厉,拉住她的衣袖一角,不放她离开。纠缠拉扯的瞬间,手上一哆嗦,她袖中所带来的锦盒滑脱出来,掉到地上。
两人这才停了手,目光都转向那跌落的锦盒,颜川便率先俯身捡起来:“这是什么?” 一边拿在手中看了看,面上露出一丝欢悦:“这是给我准备的年礼?”
他说是便是吧,其实锦盒里是她带来的西域经书。这卷古佛经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为外治,记载着疏通经脉的法门;下篇是内修,可供调理气血而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颜川的顽疾还未完全根除,需要这下篇继续来调理。本来她是想光明正大的送给他,以致加深对她的信任,没想到竟在这样窘迫的情形下,被他自己捡到,而一厢情愿地当成了什么年礼。
明溪凝凝神色,回道:“里面是一卷古籍,是给你祛除顽疾用的。病根不除总是麻烦,保不齐哪天再复发。日后你照着上面的法子自行疏通经脉,假以时日,想必能够正本清源。”
他听了,眼中愈发明亮,紧紧将锦盒捧在掌心里。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顽疾还能祛除。这个顽疾折磨了他这些年,每回复发几乎等同去鬼门关走一遭,虽然他嘴上不说,不想给爹娘增加负担,其实早已消磨的身心俱备,痛苦不堪。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一缕昼梦佛光,重新点燃他的心志。“妹妹大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一刹那,看着他坦诚而炽热的神情,明溪心里忽然无限惆怅,甚至有些愧疚。本来她不过是借机来接近他,并不清楚他曾经所经历的痛苦与磨砺,眼下她明白了,他是这样将她的馈赠视如珍宝。所以她也不由自主,对这位七公子生出别样的怜惜与同情。
“快别这么说,”明溪故作轻松,强笑着道:“不过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