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苏快马加鞭向临嘉关赶去,堪堪在悬崖边勒马,裴府的马车早已斜在一旁。
他看着眼前景象,那素来在战场上握剑执鞭的手竟罕见地有些颤抖。
悬崖上的绿松随着风起伏,哗哗作响。
“她呢?”慕淮苏听见自己的声音散在风声里。
被问着的那人不吭声,鲜血渗透他素来不愿染污的青衫,顺着前胸淌下,碎在尘埃里。
不愿接受另一种可能,悬崖被青松簇拥深不见底,是看不到头的深渊。
慕淮苏眼前一黑,强咽下喉咙间那抹腥甜。
少女执剑刺入的刹那竟有些解脱,裴司亭以为那数十年的恩怨纠葛终于要理顺了个明白。
可是她死了,带着满腔恨意。
“她记起来了,是不是?”
雨到底还是又下起来了,带着想要席卷一切的风用雨幕将二人隔开,似乎连声音都被隔绝了。
良久,裴司亭睁了眼,目光箭似得射向眼前人,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你又如何得知旧事。”
“我为何不知?”慕淮苏收了手,步步紧逼:“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裴司亭冽然一笑,嘴角带了嘲弄:“我竟真信了你对她是兄妹情。”
手下慕家的卫兵早在第一时间被派出去搜人,慕淮苏信不过,转身上马便要亲自去找,却在扬缰绳前顿了一顿。
“裴司亭,你我皆知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裴司亭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紧闭双眼,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还在他眼前。
“……先生下了盘好棋。”她紧握着剑,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将剑斜在他颈上。
腿根外侧被她为保持清醒用金簪狠狠刺入,血顺着白皙小腿流下,痛得她眉心紧蹙。
“为巫山宝藏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可算是到我了么?”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少女恶狠狠拔了剑,看他踉跄见他狼狈,随即倒退着一步步仰下悬崖。
他看清了她的口型。
她在说,你妄想。
可他怎能不妄想。
八岁的她摇着他的手臂,嚷嚷着不想被困在房中学琴。
十岁的她从树上跌下来断了腿,在他怀中兴奋地描述朱墙绿瓦外的世界。
十一岁的她策马疾驰意图将他甩掉,跟他说裴司亭你困不住我。
他怎会不知她那未尽的半句话是什么,自还是个半大少年时便知晓她的一切——她要逃离皇宫,逃离藩篱,也要逃离他。
低喃从被鲜血染透的牙关里溢出,他近乎冰冷的手指在怀中如愿摸到了那御赐的金裹白瓷瓶。
他绝不放手。
……
风声呜咽,连带着堂前的灯笼也被吹得左右摆动。
慕淮苏提了灯站在堂前,神情疲惫。
眼下已是第三日,棺内少女的尸身被人仔细封存起来,他执着手中的灯站在周遭,不敢有半分懈怠。
前几日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人明着不说,暗里却是派了近千数府兵搜寻,可仍未找到,慕淮苏不得已上了不归山。
不归山那传闻可以窥得见天机的道长见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随即取了自己案前的长明灯给他。
掌中的灯长明不灭,外侧骨制四角被红线紧紧缠绕,内侧灯蕊无火自燃,跳跃着似心脏般的暗红橙黄的火苗,烧得红线滚烫。
怕是再愚钝之人也能在此刻反应过来这灯绝非凡品,更何况是久经沙场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慕淮苏,他几乎第一眼便认出了这灯便是重生盏。
传闻中重生盏以掌灯人寿命为引,烧足三天便人死复生。
他在战场出生入死多年,战场杀伐不绝死人无数,他本不信神鬼也不该信鬼神之说,此刻却想试试。
透过重生盏的灯壁发愣,灯影绰约打在墙上,依稀可见两条人影。
后来那人自雨夜归来,身上蓑衣滴着水踏入堂中。
“她在你这。”开口声音嘶哑,却是裴司亭。
慕淮苏并未扭头,只盯着灯影中那隐约的影子,淡淡开口:“裴大人回吧。”
堂前的棺椁被寒风拥着,点星火光占据月色。
“重生盏不过是江湖传闻,你怎敢用传闻赌她一线生机!”
不远处那方棺椁被长明灯的光亮拢住,少女跳下去时存了死志,奈何倒是有几分天命眷顾,因着树的缓冲尸身未有破碎不堪,面上竟带了几分安宁。
慕淮苏未同他争执,这三日的掌灯早已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裴司亭伸手探去,不复柔软的触感让他陌生,他自怀中掏出那瓶通身冰冷的白瓷瓶。
“转生丸是西鹪皇室之物,天元为此不惜攻下西鹪,最?后统共不过得了三颗,齐逢澜这般随意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