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荷原本的住处现在住的正是掌柜口中的那位覆娘子。
而卿荷原先的物件,则被挪至乐坊老板那了。
卿荷回来时,也恰好见到了覆娘子,据说是从扬州来的,娇娇弱弱,弱柳扶风大抵说的就是她,便是不笑也自带妩媚。
的确是个美人。
覆娘子所接客中,还有不少原是卿荷的旧客。
可卿荷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在乐坊三楼另寻了一间屋子,邻着街,比起原先的住处,要吵闹很多。
除却一些贵重的物件被老板扣下,大部分卿荷的私物都送还给她了。
最近卿荷都还算清闲,她回乐坊的消息还没散出去,白日里只有几位来找覆娘子的旧客,看她竟在乐坊便来寒暄了几句。
乐坊客人不算多,卿荷坐在开了半扇的窗边,胳膊撑着窗棂,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下人来人往。
桌上正煮着水,预备沏茶。而在小桌的最边缘,还放了一个小瓷碟,碟中放了几朵干瘪的茉莉,已然泛黄,并不像是用来泡茶的配料。
紧闭的门被人叩了两声,进来一位衣着翩翩的男子,他眉目肃然,虽入乐坊,但其举止却是难得的规矩清正,就连发髻都束得一丝不苟。
“来了啊。”见人已来,卿荷便着手开始沏茶。
“江霖期,还是说,该喊你江通判?”
卿荷语气掐着随意,不带讨好,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江霖期沉着脸扫了眼正在倒茶的卿荷,坐在了她对面,闻言只淡淡开口一句:“随你。”
卿荷昨日给江霖期下了请帖,果不其然,他如约而至。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卿荷将茶盏送到江霖期面前,“还是依旧的,一板一眼,真是无趣。”
“有时候,不变才是最好的。”在江霖期口中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卿荷听了却缄默不语。
有时候不变确实是最好的状态,可大多数时候,总有人会推着你改变,敝如她的父兄,敝如她的处境,谁又愿意从衣食无忧的生活脱离出来,去做勾栏献曲的生意呢。
“听说,你现在叫卿荷了?”江霖期细呷茶水,放下茶盏时还不忘调整一下茶盏的方向。
“嗯,沦落至此,还顶着原先的名字,像什么话。”卿荷自嘲地回道。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再让你过上以前的生活,保你衣食无忧,总比待在这种地方好吧。”
若是单听这话,多动人心弦。可事实却是,话说的多深情,江霖期摆在脸上的表情就有多冷淡。
冷淡得像是在汇报一件无关紧要的政务。
“那我可多谢江通判了,念及过往,肯赏妾一口饭吃。”
江霖期的眉头总算有些松动,显然他并不喜欢卿荷同他讲话的语气,但这份不满的神色也仅露出一瞬,很快便被他刻意敛了下去。
“所以,你为何一直不肯见我?听说,你还逃出了乐坊,躲在了一商户家中作丫鬟?”
“人非草木,一个对自己亲族动了刀子的人,我怎么可能愿意见你。”卿荷拢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攥紧,她别开目光,默默将双手搁置在腿上。
这话卿荷并没说假,虽说江家与当年卿荷一族的冤案无关,但对其族中男子行斩刑的却是江霖期的父亲。
“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日处刑的场面。”
江霖期并不恼卿荷的带刺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周伯的为人和忠臣之心,我和父亲从未有过质疑,但朝野错综复杂,那桩案子,我和父亲也实属无能为力。”
“但我一直在想,若是能有个契机,定要为周伯翻案,还周家上下一个清白,包括你。”
“契机?”卿荷扯出一抹苦笑,打断了这个话题:“难啊,不说这个了,倒是江通判,这么锲而不舍的要见我,总不至于真是为了一纸作废的婚约吧。”
“自然不是,我说了,我是带你走的。”
带你走……这句话,卿荷也曾同沈佳禾说过。
但与那时不同,这种充斥着责任与私心的话,完全不像是会从江霖期口中说出来的,至少,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句话是不带真心实意的。
即使接触的次数不多,她也很清楚这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江霖期并不是会困于情爱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极大的目的性,以前是,现在也是。
正如他那位中书令父亲一样,凡是棋子,物尽其用,有书中圣人之行,却无圣人之德。
若说江霖期现在会痴情于她,便更像是个笑话,枉他苦作一番多情郎的人设,却也只能糊弄糊弄不了解她的外人。
卿荷同江霖期自幼便立了婚约,但在卿荷印象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江霖期的评价便是——死板迂腐又无趣。
彼时卿荷已有十二岁了,生在武将家,总会学些骑射武艺,性子便闹腾些,但卿荷不觉这是什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