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芸才同苏筠吉闹了一场,除夕的这顿饭总带着一丝隔阂。
齐芸和苏筠吉虽坐在一处,但两人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倒像是一对陌生人。
往日总把齐芸挂在嘴边的苏母,晚饭时也不怎么待见齐芸了。
反倒是老太太,又拉着齐芸坐在自己身边,笑眯眯地抚着齐芸快足月的孕肚,一遍遍地说这定是个大胖曾孙。
其他几位姨娘同着几位姊妹坐在另一桌,却也附和着老太太,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喂齐芸和苏筠吉的茶水和酒。
罢了年饭,老太太又移去水榭看戏,为了陪着老太太开心,乌泱泱地也去了一群人。
齐芸面上笑着,可心里还是不快活,便先离开了。
这次请来的是上京来的戏班,演得多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老太太很是喜欢。
沈佳禾凑着热闹,本来也想过去看戏的,可才一出门,就被苏嘉韫悄悄拽走了。
“这是去哪?”沈佳禾问他。
苏嘉韫只笑着,同她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嘉韫带沈佳禾去了后院的小亭子。
他提着盏灯,微弱的灯光在雪地上晕染开,两人沿着小路走着,苏嘉韫将她的手抓得紧紧。
亭子周围种了红梅,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沈佳禾上午才来过。
但此刻,她却不知,这数十颗红梅树上何时被人挂上了小灯笼,盏盏灯光微弱,仅能照亮所挂的那一枝梅花。
但是整个小丘上的红梅树皆是如此。
远远观之,如数片星辰,落在了小亭子周围,落在了红梅白雪之间。
梅托一层雪,枝悬百盏灯。这一番景象,确实让人惊叹不已。
“好看吗?”苏嘉韫问她。
沈佳禾这才收回目光,她点头道:“好看,这些都是你弄的?”
“我上午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听到了“好看”二字,苏嘉韫便已然露出笑意,他没回答沈佳禾的话,只是轻声说了句:“跟我来。”
然后又拉着沈佳禾往红梅上处的亭子跑去。
亭子里搁置了一盏八角琉璃灯,灯旁放了酒壶和两只小杯。
“这是?”沈佳禾绕到琉璃灯旁,半蹲下身子。
琉璃灯上间隔着,画着女子和四季花卉,那女子,或是卧睡在海棠花下,或是采撷荷花,或是伴菊阅诗书,又或是怀抱半开红梅。
只是无一例外,那女子却没画出五官。
“明明画得这么好,为何缺了脸?”沈佳禾的手指从琉璃灯上停顿,不解地回头问苏嘉韫。
“因为,画不了。”苏嘉韫坐在琉璃灯旁。
“为何画不了?”沈佳禾仰头问他。
“因为。”
烛火透过颜色各异的琉璃,照在沈佳禾的侧颜上,美得动人。苏嘉韫有些看呆了,说话都有些分心。
“不管怎么落笔,都不像,总是画不出来眉眼的神韵。”
“神韵?这女子有什么来头吗?要画得何样的神韵?”沈佳禾越发不解。
苏嘉韫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琉璃灯是他亲手做的,这灯上的美人图,也都是他绘制的图,他有数百张画像,画着同一个人,画了四季,画了八年。
但任凭他再用心,画上的人,也总是不像眼前人,那份眉眼间的灵动和雀跃,是他如何也画不出来。
“是我?”沈佳禾这才恍然。
她再次去看琉璃灯上的画,画中人确实有了自己的影子。那海棠花是她尚在沈府时,所住院中的,春日容易犯困,她时常看书看着就在海棠树下睡着了。
沈府书房旁边有片芙蕖池,苏嘉韫每回和兄长来沈府时,总会路过那池塘。
很多小事沈佳禾都不太记得了,苏嘉韫却悄悄画了下来。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沈佳禾这才意识到,对她来说,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能对苏嘉韫而言,却是心悦已久的结局。
这份爱,来的太纯粹与炙热,她此前竟毫无发觉。
沈佳禾有些退缩了。
她坐到了琉璃灯的另一侧,再不愿意去看灯上的自己,也不愿再抬眸看苏嘉韫。
“佳禾,尝尝。”苏嘉韫递来一个小杯,里面盈着清澈的酒水,如同他对沈佳禾八年来的感情,看似寻常,却带着灼人的热烈。
“这是我从滁州带回来的绿豆酒,不比寻常酒的辛辣,还自带绿豆的清香和回甜。”
“谢谢。”沈佳禾接过酒杯,也没听清他后面话,只是低头抬杯小酌。
略带刺激性的酒水没过舌尖,带着温热滑入喉中,但没了又能尝出一丝清香与甘甜。
许是此刻的她怀着难以疏解的心事,一时间竟有些贪念这感觉。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