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忘了呢。
他永远记得,姜淮为了满城百姓是如何的鞠躬尽瘁,和同他一起应劫下凡的仙官同事对比鲜明。
他永远记得,姜淮拖着疲惫的身子往石阶上一坐,手里提着酒坛,滴酒未沾人先醉,满含热泪地哽咽,为苦难的百姓,为天下受灾的民众,为无辜被牵连的妖族。
他也无法忘记姜淮将他推开的那一瞬间,明知此去无活路的坚决背影。
“我想……”
“别,别想。”还不等姜晚说完,小人皇就慌忙挥着手打断。
他还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吗,旁敲侧击着问他关于莫尧是怎么活下来的,不就是想打柳如云体内那点残魂的主意吗。
他好言劝着,“小姑娘,那道士的情况可不一样,他那躯壳里可就靠那缕魂魄撑着。”
见姜晚没反应,急得跳脚,小孩子身段的他憋红了脸,仰着脑子指着姜晚的鼻子骂。
“你知道养魂多难吗,你知道剥夺凡人魂魄要受什么样的天谴吗,你……天道大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姜晚挑挑眉头,她要是想这么做还会顾及什么天道大律不成,天谴雷罚都不如能换她兄长活命重要。
只是,姜淮应该不乐意她以这样的方式复生他。
“我就是想问问,那时候,他有没有留过什么话,交代也好,嘱托也好……”
母亲死于难产时,没给她留过遗言。
父亲为镇压妖兽死时,他们有月余没见上过面,他的脸,他的声音都已经无法追忆。
连和她最亲近的哥哥,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家人,她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小人皇哑火,咂咂嘴:“他说,保护好城中百姓。”
只有这么短短一句,没有更多,甚至没有再多留恋世间一眼。
姜晚沉默了会,声音低低地回道:“好。”
小人皇怔愣住,不知道这是在回答他,还是透过时间回答姜淮。
司礼挤过救援队伍快步赶到姜晚身前,气还没缓过来,拉上小人皇的胳膊就要带走他。
“司礼?”姜晚不解地喊住他。
“出了点事,我来请人皇过去帮个忙。”司礼不慌不忙地冲她笑。
姜晚点点头。
“多注意安全。”
莫尧被池子时推搡着凑上来,抓着后脑勺,不停地往池子时的方向回望,被凶狠的眼神回瞪后呆愣愣地扯了扯姜晚的衣角:“姐姐~”
姜晚回头望的空档里,小人皇被捏着后脖颈,在嗷嗷哭叫的抗议中被司礼提拎离开,好一段路后才肯松开手。
“不是,用得着这么大手劲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谁把我们温润如玉的星君带成这样了,你这劲不会是跟姜淮学的吧?”小人皇揉捏着酸痛的肩颈根,眼睛往上瞧,“说吧,什么急事非要我出面解决,还有你们俩兄弟搞不定的事?”
“是姜淮让我来的。”
人皇嬉笑的表情一下收住:“什么时候的事?”
“您出关前没多久,还是有些虚弱,就没先知会您。”
人皇点点头。
“他托我叮嘱您,他聚魂复生成功的事先别让姜晚知道,最好,就当作他的魂已经消散在三界,不复存在了。”
人皇没明白,这俩兄妹心里头都打的什么算盘,一个比一个难琢磨。
“他在哪儿,想做什么?”
“人在地府,结界那儿离不开人。他大概是怕再让姜晚受一次生离死别的痛。你知道的,失而复得的人最害怕再次失去,一旦再次失去,我也不敢想她会做出什么来。”
“不是,他又准备……洲岷和山魈那不能相提并论,再说,就算他抢在姜晚前头,洲岷若未死,天帝依旧不会放过姜晚的,到时候天帝游说妖魔两界,要地府交出姜晚,鬼帝怕是想护她也没无能为力。”
“你我逆天道而行才把他救回来的,你不劝劝他?”
司礼长叹口气:“劝过了,没用。”
姜淮那人什么都好说话,唯独在姜晚的事上顽固、偏执,他认定了的就没人能阻止。
“那现在什么打算?”
“稳住洲岷,修复结界,参悟神谕。”
……
被莫尧着急忙慌拉回去的姜晚看着一帐篷半截身子的鬼魂脸都黑了。
“怎么回事?”
半瞎子见阎罗大人发怒,赶忙收了刚迈出的脚,侧过头去看天看地装死。
他本来也没想掺和这些鬼魂的破事来,一个个怨气冲天的,一看就很麻烦,偏偏小道士又热心肠,瞎正义。
柳如云被民众困住脚,他好歹也算人半个师父,怎么说也不能打压了小道士的上进心。他在这头纠结委婉劝说的措辞,小道士转头就把阎罗大人请来了。
他这是上辈子欠了这小祖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