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重峦,风音微鸣,天将明未明。一半是浩瀚下淡淡的沉蓝,一半,是烟云下即将降临的白,暗沉与光亮的交界处晕染开奇异的景象,而在峡谷深处的圣殿却始终隐藏在黯淡光影之下。
紧闭的房门之内,窗户被重叠的幔帐遮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微光也放不进一缕山风。
一双眼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突然睁开!
“师傅——”脱口而出的惊呼打破了屋内的沉寂,痴凝翻身而起,冷汗涔涔而下。
她呆呆地坐着,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一恢复清明,那些记忆又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白樱下的笑靥映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清甜的微风温柔的托着她,沉浸入那片花海——她还记忆犹新。
可转眼间,却是漫天血海,和那双不会睁开的眼。
“阿凝…答应师傅,一定要好好的…”
温柔不舍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回荡,她时时刻刻都忘不了师傅被金索钉在沧水殿的神像上,像一只残缺的蝶——只为了那星点的光,甘愿扑进烈焰之中……
不…师傅,阿凝不能没了师傅……
为什么…为什么师傅要为了阿凝这么做,该死的人是阿凝啊……
白衣的人儿抱住脑袋,紧紧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躲进黑暗中,走不出,也不愿意走出。
四周依旧是死寂一片,侍女许是得了流烁的命令,没有旨意,不能私自入内打扰她的休息。
可是,为何不见流烁?
昨夜的场景浮现她的脑海,不只是他的身影,就连他的气息都不曾出现。此刻身为沧水殿唯一的大祭司不应该不在幽谷,他…去了何处?
在她的印象中,那位祭司总是爱一个人坐在那最高的瓦檐上,望着蜿蜒而下的矮楼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总是无悲无喜,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似乎有什么隐藏得极深的心事,不可告人也不愿告人。
她每次经过那条长廊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那如同孤鸟一般的背影,结着淡淡的悲寂。
听师傅说起过,那位祭司流烁,与以往任何一届祭司不同,他不插手族内任何事物,没有征服的野心也没有强烈的欲望,对所有事都淡淡的,就如一位旁观者看着晨起暮落,水逝风散。
也许,他也是落在了心底的深渊中不愿意上来吧。
“阿…凝……”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虚弱的低唤,有人叩了一下门,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叩击的声音沉闷无比,却还是止住闯入的脚步,强撑着等候来人。
祭司大人!痴凝猛然一惊,来不及细想,连鞋都来不及穿上,赤脚踩在冰冷的白石上,朝门前奔去。
“祭司大人——”茫茫白光在门开启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照进脸色苍白的人儿眼中,痴凝下意识闭上眼,无限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光…不…不能躲……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将心底的恐惧狠狠压下。只见逆光而立的人眼中充满痛苦之意,强忍之下的身躯微微颤抖,月白的长袍一半已经被染成极暗的红色,肩头似乎被什么利器穿透而过,流出的鲜血中带着诡异的黑。
“祭司大人…您怎么……”痴凝看着眼前气息虚浮之人,双眸染上慌乱,她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将门敞开到极限,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扶到房间软榻之上。
随后又急急转身,手忙脚乱将白茫一片的光亮关在了梦外,屋内又重新落入黑暗。
‘刷!’痴凝立刻抬手,屋内烛火应声而燃,橘红的温暖瞬间驱散冰冷的暗。
“你不怕光了么……”看着眼前慌乱无比的人儿,流烁反而扯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中毒而有任何沮丧之意。
“都什么时候了,祭司大人…您怎么样?”痴凝看着流烁的脸上那道蜿蜒而上的黑气,着急得满头大汗。
一直以来在她心里,祭司流烁是深藏不露的存在,他的灵力甚至比师傅还高上许多。虽然师傅喜欢对他大呼小叫,但是好脾气的他每次都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祭司…大人……
他去了什么地方,是什么人竟然将他伤成这样!
“不碍事,只是调息的时间不够了……”似乎是方才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流烁脸色微变,呼吸急促起来。感觉到体内猛然间反扑的诡异力量,他眼神一凝,言语中不由有了几分肃然:“阿凝,为我护法。”
一场恶战迫在眉睫…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尽快…尽快……
黑气在他喘息的一刻又朝上爬了一分,他的眼中逐渐有空茫浮现,无力感再度袭来,就连说话都变得异常艰难。白衣的祭司即刻咬牙盘腿端坐,闭上双眼,轻柔的白茫如同烟云般环绕在他身旁……
黑暗之外的天色明了又暗,星子落满夜空,继而又被白日所掩盖。
层叠的幔帐挡住了时日的轨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