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优雅……甚至理智,构建于强权之上,自然都是上流的奢侈品。你终究不能责备一无所有之人,说他们不够理智、从容、优雅。
再怎么不情愿,西里尔终究还是回家了。他毫不意外地见到了雅各布——军官耸了耸肩,挡在他家门口点着了烟。
“别烧了我的房子……”
“你弟弟米切尔呢,我们一直都没看见他。”
西里尔一时不知所措,虚张声势地编了个谎话:“我把他送去了姑妈家。”
“看来,你还有个挺靠谱的姑妈。”上校咧开嘴笑了,在西里尔惊恐万分的目光中,把手伸向了他的胸口,从那里取出了那张被捂热的明信片。
“你撒谎。可是我又懒得戳穿你稚嫩的谎话。”雅各布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画,笑了笑,很随意地把明信片丢到了窗外。
“即便是我赠送你的限量万宝龙钢笔,都得不到被你捂在胸口的待遇——西里尔·费德勒·席林医生,你总是欺骗、愚弄我的好意,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狗崽——不过那没关系,像以前一样,给我拉一首《在巴黎的天空下》吧?”
他向角落里的手风琴努努嘴。西里尔是爱干净的,因为知道这一点,善良的上校每天晚上都会来给他打扫一次卫生。
西里尔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那架堪称完美的实木手风琴搬到自己的膝盖上了(他今年一月买给弟弟的生日礼物)。他扶着自己的下巴,忽然向深恶痛绝的仇人柔声笑起来。
“这次,你会给我什么报酬?是逃避受罚的机会,还是跟我分享高阶军人的伙食?”
“都不是。”雅各布仔细想了想。“今天我会对你温和些……你看,我没有带订书机,也没有带火柴。”
“噢……噢!那真是谢天谢地!”西里尔优雅地翻上了一只高脚凳,怪模怪样地笑了两声:“我也不是没相信过你……可是你在还是莫纳斯特拉上尉的时候,就一直骗我——长官,总之,我再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美国鬼子的鬼话了,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雅各布不顾西里尔的抗拒,扯开了他手指和手掌上的敷料。他的动作太粗鲁,不够温和,西里尔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因为希尔维娅,那个差点在厕所里被利亚姆玷污的小丫头吗?”雅各布狠狠地咬破了他的指尖。“我承认,我从来不在乎那女人的死活。但我一向拒绝跟他们一起加入那种乱哄哄的派对,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和诚实。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再说,又不是我指使利亚姆那个恶棍报复她的。不过,我很好奇,利亚姆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能让你如此记恨我?”
西里尔癫狂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很脆弱,颤抖着,好像濒死透明的昆虫翅膀。但那也仅是一瞬间罢了。
“您何不自己亲自去问那条长脸公骡子,以此满足自己下流的好奇心……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啊,你说的没错,利亚姆的确是我的朋友……还是最好的那批之一。”
“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不能说服他放过希尔维娅!”
军官那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摩擦、挤压刚刚愈合的手指,仿佛在以一种最凶残的方式跟他唇齿相依。
他突然变了脸,掏出枪指着西里尔的脑袋。
“即便过去我这样爱你、尊重你,都得不到你的同情——西里尔,我灰绿眼睛、又呆又笨的小公主,你当时开枪打我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
“你带枪了,莫纳斯特拉先生!你的确在骗我——但要是你不骗,那才奇怪了!”
实话实说,莫纳斯特拉先生,您跟那些色心大作的家伙其实没什么区别,但非要自诩英雄,标榜吹嘘自己拥有极为过人的美德,还因为坏人从中作梗而失去了很多——虽然您强.奸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无辜新兵,背叛了忠诚的妻子——可您依旧还是别人眼里的好爸爸、好丈夫、好儿子呀?
雅各布·莫纳斯特拉当然想要西里尔做他的情人——做名正言顺的“第二妻子”,而不是用来发泄的男妓。小军医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不过,那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玩物,于是他们就在这恨与爱的交汇处、隐秘微妙的道德灰色地带里一次又一次发生令人作呕的性关系。
西里尔曾是个正直善良的医学生,但雅各布·莫纳斯特拉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正直和善良都得不到好下场,只有深谙职场潜规则的那些人才是永远的赢家。
信仰破碎的西里尔只觉得天翻地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思许久,只好躲起来崩溃地哭。当时他心灰意冷,已经别无他求,只残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能靠向雅各布兜售自己的尊严,以此保护希尔维娅·阿斯特利——她就是那个恰好被他从罪恶边缘救下的姑娘,也是他在这交下的第一个好朋友。异性,但的确只是朋友。
可他怎么会傻到向加害者摇尾乞怜呢?雅各布当然辜负了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