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实在是荒谬!”
“素来只听闻国之疆土,分寸必争,锱铢必较,还未曾听闻有皇帝将自己的国土拱手相让给豺狼野豹。此举何异于卖国?”
“我朝建立三百余年,昔有王子衿无粮苦守城门十余日,为的是守住锦城;后有陆尧出使匈奴时据理力争,以性命相博,夺回墨城······而今,却是当朝天子亲自将先人们历经千辛万苦守下的疆土亲手奉上,何其可笑!”
“既如此,我方家又何必苦守边境这数十年?”······
方将军在屋子内踱来踱去,自从方司钰那得知顾易的消息后,便不断地喃喃自语道,气得几欲是目眦欲裂。
一旁的许大儒亦是连连摇头叹息,眼含热泪:“糊涂、此举实在是糊涂啊!割肉饲鹰者,能得几时好?以地赂匈奴,雍朝之地一日未割让完,匈奴的狼子野心便一日不会停止,如此下来,非雍朝灭亡而不能休止!”
“原只是内乱,而今一旦国破,却是灭顶之灾啊!”
许大儒的最后一句话一道出,众人的脸色俱是凝重了起来,而方将军尤甚。
在与匈奴交手的这些年,他对于匈奴人的凶恶残暴可谓是深恶痛绝。在方将军的眼中,这些匈奴人就好似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他们从不以人来称雍朝人,而是称呼雍朝人为四脚羊。
这群匈奴人每每捉住雍朝人,便将他的双手双脚捆绑在一个粗壮的圆木棍上,七八个人分别抬着这根木棍,其余人则用刀开始放血,这是所有的匈奴人都会拥过来饮血。他们认为饮用四脚羊的鲜血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神勇。
如此还不止。匈奴中的权贵还以饲养四脚羊为荣,他们会牵着四脚羊在地上走来走去,不着寸缕,供人观赏,称其为牵羊礼。
这样尚未开智的一个种族,倘若对着他们大开国门,引狼入室,那么其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的。
雍帝此举无异于玩火自焚,但他烧着了的,却并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有偌大的一个雍朝,以及雍朝内的所有百姓。
方将军原本是不愿同方司钰以及顾廷一道谋反的,但眼下听了雍帝的昏庸的决定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京城的兵力,怕有十万人余;匈奴若举族入侵,只怕兵力会在二十万人左右,虽听起来人数好似旗鼓相当,然而匈奴族天生力大无穷,个个能以一敌十。这场仗,只怕会异常艰难。”
方将军的话,众人都深以为然,然他们绝不可束手就擒!
许大儒慢慢地搀扶着桌子站直了身:“方将军所言极是,然后就老朽看来,匈奴与雍帝之间,并非是坚不可破的盟友。只要我们设法令他们心生嫌隙,匈奴族便会有所设防,想来便不会举族入侵。如此,他们的兵力应可被削至一半、乃至更少。”
闻言,方将军和方司钰望向了许大儒,依稀从他挺直的腰背中,侃侃而谈的模样,窥见了那个当年以唇舌夺十城的国士的锋芒。
“许老可是已想到了办法?”
“是。”许大儒慢慢地笑了出来,“说起来,还是皇上助了我一臂之力。”
“此话何解?”
“一个被举国通缉的谋士,逃亡别国岂非合情合理?既为谋士,自然要在其位、谋其政,为他们出谋划策。在出谋划策之际,我便极力进言雍帝此举乃为引君入瓮,表面是请匈奴族为自己诛杀方将军,实则焉知不是与方将军里应外合,好趁机将匈奴一族的军队绞杀在雍朝之内。如此一来,纵然是匈奴王并不全然信我的话,也必定生了疑窦,不敢举族而来。”
“此举妙极!”方将军抚掌而叹,“只要匈奴族并非举族入侵,那么我们便有了抵御的可能性。只消兵分两路,一路率领十万将士,前往皇宫;另一路则率领二十万将士,抵御匈奴。只待控制住了皇宫,三十万大军便可汇聚,如此,便有了一半的胜率。”
而另一半的可能性,他们都心知肚明。
即便是许大儒再如何能以唇为枪、以舌为剑,口齿如何伶俐,孤身一人前往匈奴族中,不可谓不是危险重重。
而以二十万大军去抵挡素来勇猛异常、力大无穷的匈奴族亦并非一件易事。
又或者,攻往皇宫的这一路十万大军倘若不能及时攻下皇宫,前去汇合,而等到匈奴中从中抽出手来,来个两面夹击,那么都将是满盘皆输的画面。
但他们三人都十分默契地不曾谈及自己将会面临的危险,而是在思忖着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我明日便逃往匈奴族中,还请方将军找群士兵,配合我演一出戏。佯装我是被你的人追杀,从而逃至匈奴族中的。如此也可自圆其说,表明你与雍帝实则是“同气连枝”的。”许大儒在转瞬之间,已然计划好了自己该做的戏。
“好!”方将军欣然应允,而后道,“钰儿,你可不要同为父抢,那二十万大军便交给为父了。为父与匈奴斗了这十余年,该与他们如何作战为父早已是驾轻就熟,你便去另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