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场,“还没有到吗?”
的场若有所思:“快要被震聋的程度1到10级表示,现在是什么程度?”
“13级。”
“那还得有一会儿。”
“站着说话不腰疼!”
响被吵得心烦意乱,这一晚起码折寿五年。
的场听不见蝉鸣,需要她主动往声源最大的方向带路。
“你来听,”的场点点耳朵,“我来看。”
“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些,”响闭上眼睛。
黑暗中的蝉声如一张厚沉的巨网将她捉获,好像身体里都装满了嘶嘶振动翅膀的蝉。
响循着声音走了一会,被石子差点绊倒三次,被树枝勾到衣服五次。
作为导盲犬的场静司可以被开除了。
她睁开瞪了他一眼,后者露出无辜的神情。
于是她合上眼,踩了他一脚。
“嗯?”她问,“什么东西?”
不确定,再踩踩。
黑暗中的的场没有反应。
响觉得有些奇怪,睁开眼睛。
的场静司在她眼前倒了下去,一时间汗水浸透了整张脸,脸色像是在水里泡得发白。
他勉强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戛然停住脚步。
蝉。
不是想象中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躲在树干上,隐于枝叶中,抑或是破土而出的虫群。
而只有一只。
通体雪白的蝉附在一棵冷杉木上。因冷杉生得极高,才从枝叶间显露出来。
在天光微暗的傍晚间,白蝉发出微微荧光。
的场正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脸色依旧白得像纸,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
响愣愣地看着那只蝉。
不应存于现实之物,林间的白蝉,在她头顶上方尖叫着嘶吼着。
无论向哪个方位前进抑或后退,下一刻的蝉鸣都不会如此刻般响彻。
她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她就说嘛,做梦也应当做个美梦。
但问题还有一个——既然她所见非虚,为什么会记不起来开始学习弓道的原因?
余光飞出一支箭,但因角度被冷杉的枝叶挡开,叶子晃了晃,蝉鸣似乎比上一刻更响。
响转过头,的场的手在摁回耳朵前,快速向她比划了几下。
然后他缓慢地做出「交、换」的口型。
其实就算不看口型响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天色渐暗,她们只会越来越看不清遮挡物的树枝。射箭时无法捂住耳朵抵挡噪音,好在她们有两个人,可以交换着来。
……不过,响拉弓时忍不住想,射不中搞不好真的会死。
她射出去的箭尾羽被针叶挡了一下,偏离了原本路线。
响捂住耳朵,下一个又轮到的场。
他挽弓引箭,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脖颈深处。没有响那样循序渐进适应的过程,他受到蝉鸣的刺激更大。
发箭时手抖了一下,这一箭差得较远。
这样下去不行。
的场的状态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天色也只会越来越暗,不能这样一直耗下去。
响深吸口气。
心跳在她耳旁的掌心传来回响,她紧闭上眼睛。
[不要怕,]怦动的心跳声中,什么人在她耳旁说,[弓能够驱魔、镇邪。]
[你要用它保护自己。]
……是谁?
响皱起眉,没有睁眼,而是松开耳旁的手。
挽弓、搭箭。
折叠弓比竹弓轻上一些,并不合手。
但动作烂熟于心。
武射系射法来源于实战,二足踏开是为了稳固重心,藏箭羽于手中是为了扰乱敌人视线。这些和礼射系区别开来的动作,都只服务于一个目标。
「命中」。
一片黑暗中,蝉鸣细细密密地刺激着耳朵,声浪犹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般袭来,压得密不透风。
她未被影响,缓缓开弓。
开弓被称作「引分」,就算同为武射系的斜面起弓也有不同的射法。可以在开弓三分之二处停下一刻调整动作,也可以像她一样——
一口气将弓拉至满月。
维持闭眼,她缓缓移动箭尖。
蝉鸣愈发响亮,仿佛胆怯着恐惧着什么一般,拼命地嘶吼、尖啸。如同压缩过数个夏天的蝉鸣扑面而来。
……就是那里!
响倏地睁眼!
利箭离弦。
喀——
弓弦撕出破空之声,蝉声扭曲变调,爆出尖锐嘶鸣,直直刺入人脑深处,如同最后一刻不甘心、疯魔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