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审判崔博的日子。
一般情况下，审判犯人会设置在正堂之中。刑部的案子也是很少会让外人围观，都是私下审判结束。
毕竟，能让刑部去处理的案子，说明肯定不小。犯案之人身份来头也很大，即便是为了给留面子，也不会令人来围观。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特意被吩咐了，允许民众进来围观。
不少人都在心底暗暗心惊，看来这次陛下是要下定决心好好管教一下这些纨绔子弟了。
不只是民众，甚至于有几位平常也有些纨绔的子弟，也在陛下的暗示下，被自家父亲送过来观礼。场面一时间极其热闹万分。
李承乾坐在侧面的一把椅子上，身着常服，坐的笔直，他浅笑着点头向负责主审的官员致意，示意对方不用太过紧张，自己不会过多干涉。结束了这番动作之后，他抬眉看到侧面厢房内露出的一点蓝色衣角，不自觉的勾唇。
审判开始了。
崔博上前的一瞬间，场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主审的官员喊了好几声肃静都没让众人安静下来，索性也不再管他们了。既然这些人情绪这么激动，让人拦住就是。
崔博的脚上手上都带着锁链，脏污的囚服，散乱的头发显得他极其狼狈。
台下众人的喧闹声越发的大，崔博忽然站定，回头一望，看着所有人都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是一阵恼怒，似乎是不相信居然这么多人在场，他确实没想到自己的审判居然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简直是将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崔博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侧面的李承乾，一字一顿的盯着对方开口。那目光分明就是憎恨。
李承乾只是淡淡一抬眼：“孤并非主审。”他对于崔博的怨恨完全不置可否，正如同曾经的崔博全然不在乎其他人的怨恨与苦楚一般。
崔博一愣，随即转过身，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官员，咬牙重新开口：“草民见过大人。”
李承乾全程只是淡然的看着，并不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厢房的何称上前，才微微抬眉，盯着对方做了个安抚的眼神。何称回望李承乾一眼，勾唇轻轻点点头。
二人的动作隐蔽，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除了跪在地上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二人的崔博。他紧紧的盯着二人，目光中饱含审视与压抑着的怒火。
感受到崔博炙热的目光，何称转向他，拱手行礼：“崔郎，许久不见。”
对于崔博来说，他只觉得这句话侮辱性极强。
即使是被锁链捆绑，跪在地上，崔博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好久不见。”
何称垂眸一笑，分别向主审官员和李承乾见礼后，才缓缓开口：“下官要状告崔氏旁支庶子崔博，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强抢民女、抢占良田等多项罪名。”
何称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外面围观的民众们一时间都默契的噤声，仔仔细细的听着何称说出来的这些话。人群之中传来女子低泣的声音。那是曾经被崔博欺辱过的姑娘，她因为各种原因不敢站出来作为证人，指正崔博的恶行，此刻看到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被拉出来审判，心中畅快无比。
这姑娘的低泣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场上在一瞬间的安静之后顿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欢呼声、骂声一股脑了冲了前面。
程怀默因为职责所在，要保护李承乾的安危。此刻的他死死的盯着努力拦住愤怒的民众们，不让他们冲上前的禁军，耳边是一个老朽撕心裂肺的哭喊：“你这个畜生！我儿就是被你害死的！我儿辛辛苦苦开了个商铺，你偏要问他去收那二两银子的庇护费，他不给你你便动手！我可怜的儿啊！那二两银子，是我孙的一条命啊！你活生生的逼死了他啊！”
老朽冲在最前面，他哭得厉害，几乎整个人都要瘫软在禁军怀中。
根据他语无伦次的叫骂，程怀默大概可以推理出事情的经过。
这老朽的孙子病了，儿子为了给孙子治病，盘下一个店准备经商，好不容易赚下一点银子，要买药。可赚来的银子生生被崔博以保护费的名义收了去。孙子因为少这一点银子无法治病，最终痛苦病逝。老朽的儿子崩溃之余也自尽而亡。
“畜生！二两银子就是两条命啊！”
老朽撕心裂肺的叫喊让程怀默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看着那老朽几乎要哭晕过去的模样，难得的表情极为严肃，眉头狠狠的皱起。
二两银子两条命。
这句话在他的心头萦绕着，他拿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
那日被父亲逼着交还保护费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大筐的雪花银，在回忆里莫名变得极其扎眼。程怀默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他的目光全然的集中在面前的老朽身上，想要开口，却感觉喉头被堵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