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芸娘后,何称低眉一条接着一条的看着被记录在案的罪状,神色肃穆。看着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的罪行,何称握着纸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这些罪状被描述的极为完整。若是按照它们一条一条查下去,是一定能有结果的。
可这件事,难就难在提交了这些罪状之后,这些受害者们是否愿意出来作证,是否愿意说出自己受到的伤害。
何称从来都坚信正义公理的存在,但在这儿,这些受到伤害却无处申冤的受害者们似乎并不相信。
崔博身上发生的广为人知的荒唐事本就有许多。
就比如说,一年前的一件事。
崔博看上一女子,那女子是个唱戏的戏子,幼时便被父母卖给了戏班子,因此认了班主为养父。崔博看戏时见那女子貌美,便买回了家。
可那女子已然与同班小生定下婚约,只等日子到了成婚。被崔博买回府后,那女子是宁死不屈,即便是被崔博强行成就好事,第二日便直接自缢。
那女子死后,崔博给了班主一大笔银两,才令他们闭嘴。
再比如说,早些时候,崔博看上了一个翠玉指环。可那指环却被一个书生率先买走,他竟直接开价百两银子,要把那指环从书生那儿买走。
那书生家庭贫困,买那指环是为了让老父有个体面的陪葬品。指环早已随着老父的尸身一起下了葬,若要拿出来,便只能撅坟。
书生一向孝顺,又怎会愿意让老父入土都不得安生呢?便婉言拒绝了崔博。
可崔博竟然带着人用石头生生打断了书生的手指,又带着人挖了老父的坟,当着书生的面摔碎了那指环。
事后,书生本打算上官府告状,可崔博那边又送来了五百两,还派人去了书生未过门的妻子家里一趟。为了防止妻子再收到什么伤害,书生只能捏着鼻子收下了银两。
听说,后来书生带着妻子出了长安,也不知去了哪。
何称眼光闪烁着,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纸张,深吸一口气缓解着自己的情绪。
放下纸张,何称抬眼望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轻轻垂下眼眸。许久,何称坐直了身子,将写着东西的纸张全部收好,起身快步走到柜台出,俯下身子在最下面取出一摞纸张。
若是有人愿意作证,自然是好的。
可是若不愿,那便由他一人起诉。总得有人去开这个头的。
将状纸写好,何称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好,走出了客栈当中。缓步朝着官府的方向走去。
当状纸被递到长安县衙内时,县尉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状纸犯了难。
若是在平日,看到这些状告世家子弟的状纸,他都会寻个由头积压起来。不会触那个霉头去审理世家子弟,也不会靠在世家那一边替他们遮掩。
可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
县尉低下头,看着随状纸一起被附上来的,属于太子冼马的牌子,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当个官怎么那么难。
县尉抬眼看看坐在桌子另一侧的何称,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
县尉只觉得,他当官这么多年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一个又莽又冷静的人。
若说他冷静,他直接带着自己的牌子来状告一个世家子弟,还是如日中天的崔家子弟。
可若说他莽,他还偏偏知道不兴师动众的,而是私下里来寻自己。
“何冼马,你可知这位崔博是什么人?”县尉将状纸放在一边,直了直身子。
“自然知道的。”何称点了点头,看着县尉为难的神情,连忙开口,“无需担忧。我并不为难您,您按照应有的程序上呈便好。”
县尉犹豫片刻后,抬眼用审视的目光扫了扫何称,手压在桌上的状纸上:“既然何冼马坚持,那也不多劝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何称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起身行礼冲县尉告别,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些仅仅是个开始,也仅仅只完成了状告崔博的第一步。
在这个封建王朝,士族阶级是有特权的。
这些个士族,又或是士族的子嗣犯了什么比较大的错,普通的官府并没有权利直接处置他们。
而是要上呈天子,由天子来进行判决。
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犯什么极大的罪行,都会被轻轻放下,稍作惩戒了事。这也算是一种对于功臣的优待。
何称觉得幸运的是,这里是贞观年间。坐在皇位上的,是个极其英明的君王。他会还民众一个公道。
何称一直以来都很崇拜这个英明的君王,崇拜着这个虚心纳谏,有勇有谋,又杀伐果断的六边形帝王。
生活在这样的封建王朝当中,运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朝的帝王英明,百姓便过的好一些。可若当朝的帝王昏庸,那可就是民不聊生。
只要自己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