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路边边一路无心窗外的风景,只觉胸口薄薄两张汇票烫的吓人,一张是十二月份寄的,另一张则是前几天才到。
身后的路柔柔问出了她没来得及说的话:
“妈,你哪来那么多钱?”
路老太被缠问的没办法,便预先叮嘱她:“这事你别跟人说……”
“是年前问老三要的……”
“妈你咋?哎……”
路柔柔惊觉母亲的所作所为,连路老太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真这么做了。
为了一个儿子的异想天开,要了另一个儿子的大半身家……
可她转念一想方才,又觉得庆幸。
还好赶上了二良出发……
……
路边边很快就没时间纠结路老太的态度转变了,火车驶出乐平后,就是全然不一样的风景。
漫漫黄土,茫茫峭壁,沿着蜿蜒的铁路前行,时不时有几块村落映入眼帘。
正值下午,列车上的很多人都在聊天吃东西,蔡文章掏出包里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
“差点忘了老婆子给做的鸡爪子,快吃……”
一股辣油的香气窜出来迅速弥漫在车厢里,吸引了很多目光。
路边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这鸡爪子没肉,这会儿的人轻易舍不得专门去买来吃,以至于这会儿见了馋虫直冒。
老许比她更直接,眼珠子都快挂上头了,蔡文章看出来便先递给他一根。
路边边搓脸,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人,硬生生有一种祖孙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话说这老许跟着出来纯粹是意外。
之前他的画册收到签约邀请后,路边边帮着办了证件和合同,前段时间他就收到了第一笔汇款单。
人生中赚了第一桶金的老许破天荒没选择回村炫耀,而是蹲在印刷厂宿舍闭门开始第二创作。
路边边忙活了一圈回头一看,这人还呆在这儿,顿时有点惊讶。
“哎这不像你啊?你就没点出名的小想法?”
老许轻嗤一声,翻个白眼:
“你当我傻啊?别人上门借钱怎么办?”
兴许这画皮的反响不错,很快人家来信要跟他二次约稿,还是聊斋故事,只不过这次人家指定了题目。
“花姑子是个啥故事?”
路边边简单讲了一遍,然后说自己要去趟苏州,么空给他改稿。
老许一听就喊着要一起,“我五十岁人了都么出过门么坐过火车……”
路边边没拒绝,多一个人也不多,可临上火车了他又拿乔了。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苏州,听着就远很,我去了地方咋办呀?人会不会看不起我?”
这是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心理,闭塞的生活环境令人们对踏出家门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产生了强烈恐惧感。
“爱去不去!我还省几十块钱路费……”
路边边激将法一出,老许立即不乐意了,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但到底跟在了后头。
“苏州是个什么地方呢?”
路边边也没去过苏州,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蔡文章一脸追忆之色,向众人介绍了起来。
“白墙黑瓦,斜桥绿水……”
众人听的入迷,这是和少水多风沙的乐平完全不一样的所在。
车上有人问:“你们也是去苏州的?”
路边边抬眼,斜对面一个剃着毛寸的中年男人正倾向这边,见蔡文章点头,他站起身凑近,和几人攀谈起来。
此人自我介绍叫王宽,东北人,此行原来也是去苏州,吃了几个蔡文章的鸡爪子,几人的距离也拉近了。
“我是卖衣服的,过去看一批布料,哎哟转车转车,我腿肚子都肿了……”
绿皮火车就这点不好,颠簸拥挤,人多的时候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路边边常常疑问明明八十年代有那么多人都没出过远门,怎么火车永远都是爆满状态?
别说座位,走廊都或坐或站或躺着人。
王宽无愧他的社牛地域属性,和路边边等刚认识,就跟多年老友一样唠起家长。
从生意扯到昨天吃的饭,再说到家里的大白菜,路边边听的津津有味,觉得东北人说话真的老有意思。
得知几人除蔡文章外都是第一次去苏州,王宽捶捶胸膛,“到时候住店吃饭逛大街,跟着我就对了!”
火车轰隆隆向前,一天一夜后,苏州到了。
火车刚一停下,站台上满满的人流就挤了过来,各种纸牌子高高举着,有接人的,有卖东西打广告的。
吆喝声叫喊声车轮摩擦声混在一起,各种气味扑面而来,几人提着行李跟在人高马大的王宽后头艰难穿过人群,推开两旁伸来的无数双阻拦的手。
好不容易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