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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立冬—来者何人(2 / 2)

但他仍觉屋外花草簌簌声响,周边空气略有不正常流动,阴风阵阵,一夜无人。

第三天,朝浥白天忍住用怪异打量的眼神瞧慆濛,晚上悄悄在温末阁内围绕上一圈结界,但凡有人闯入阁内触碰到结界,朝浥自会知晓。

冬季没有往深处走去,无风的夜晚刮来一阵寒气逼人的朔风,冲撞得结界猛颤,旁若无人地穿过朝浥身旁,从正门进入,从后窗飞出——

朝浥右颈侧留下一道血痕,映衬着荒凉月色。

这是一个能够自由进出祁云山并且想要杀他的人。

残损的结界停止震颤,空气恢复秋末的平寂,朝浥跌坐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股战而栗地盯着指尖的艳丽血迹,坠入巨大的恐惧,最细微的碰撞都能让他的存

在产生根本动摇。

那人的法力绝对不低,既能进入祁云山,行动又如此干脆利索——谁想要杀他,他没有见过其他神使,更不提与谁结下仇恨,所以到底是谁?

耳朵内外的心跳和喘息渐渐平缓融于黑暗,双眼覆上一层暴怒的阴翳,颈侧传来阵阵刺痛,他抬眼望去窗外枯枝败叶,满目悲凉。

朝家、茶楼、祁云山,到处有人想要他死,家人、友谊、生命,他所热爱的被一件件摧毁,直到最后卑微的“活着”的信条,这世上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第四天,朝浥在出岫阁把玩着慆濛的名印,漫不经心地问:“祁云山的结界任谁都能破吗?”

慆濛奇怪答道:“师父的结界是最牢固的。”

朝浥屈尊降贵地问了清明和谷雨同样的问题:“祁云山的结界任谁都能破吗?”

谷雨回答:“没有人能破师尊的结界,除非师尊允许。”

当晚朝浥加固了结界,并在结界上攻击系法术——他要杀死要杀他的那个人,即使他是苍穹。

或许朝浥作为被神祇判定的死刑犯,可以随高位者之意将身体乖顺地留在祁云山上,或者跪下祈求其他人给他一份不确定的赦免,以便自己可以藏身在干净的死神手中,或者干脆活下来。

然而朝浥拒绝了,他宁愿咀嚼自己的恐惧,也拒绝一言不发。

当晚、第五天和第六天夜里都无人接近温末阁,朝浥眼下乌青,白天尚能硬撑,到了夜晚他不住地神经质地抖腿,缺觉、不安全感、一了百了的欲望轮番折磨着他,时间越长,三天前的恐惧就越发浓厚,在崩溃的边缘走了一遭又一遭。

第七天夜晚,那人终于来访,似乎有所准备似的,“轰”的一声直接炸开朝浥的结界,张扬地走进温末阁,朝朝浥勾了勾手。

朝浥爆喝一声,蓄满灵力的刀狠狠向那人的身影劈去,那人错身一躲,灵巧地闪现到朝浥身后,轻轻在朝浥右侧颈划下一道口子。

“呵。”

那人在朝浥转身之前,趁着如墨夜色转身跳窗离去,窗口结界的碎片和木窗渣子反方向扑向朝浥,朝浥伸手遮挡满目尖锐。

那人不恋战,甚至轻声嗤笑,调戏似的态度让朝浥怒气冲霄,他捡起地上割下的布料,赤红绸缎,切口工整,朝浥重重地布料拍在地上,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团苦涩的泥土。

慆濛闻声赶来,只见温末阁一片狼藉。大门被劈成三瓣,木窗成了窟窿,木屑洒满地面,朝浥跪坐在地上,露出的嘴唇轻微颤抖。

“发生什么了?”,慆濛跑上前,拨开朝浥凌乱的墨发,焦急问道,“受伤没有?”

除了剑台斗剑无意伤了慆濛的肩膀,朝浥极少露出恐惧的颤抖。

“我会等他来杀我,杀掉他。”,朝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眼睛直直地仰视慆濛,怒火在眼里燃烧,戾气丛生,像极了朝浥刚上山时说“天道不公”的样子。

“谁要杀你?先给我看看有没有伤。”,慆濛扫了一眼朝浥紧紧抓地的手,蹲坐在地上,尽力平视朝浥,沉稳地问道,突然了然朝浥这几天神情里的厌恶,前几天问祁云山的结界。

“祁云山有谁能自由出入苍穹的结界,就是谁了。”,朝浥将布料摊在慆濛眼前,收起怒意,笑着阴恻恻地看着慆濛,祁云山只有苍穹偶尔会穿红衣。

他对慆濛的爱护长久存在,偶尔失灵,几天前不想慆濛心寒,今日便把肮脏不堪的东西直截了当地摆在慆濛眼前,玉石俱焚的颓唐像是冒出土壤的新芽,难以忍耐。

慆濛看着朝浥的发冠愣怔片刻,他那天怎么说来着,他说“师父的结界是最牢固的”,所以能在祁云山深夜杀人的不是朝浥、不是自己、也不会是人偶,只会是师父苍穹。可是师父怎么会杀人呢?

不对,朝浥已经不是人了,是师父自己钦点的神使,神祇能杀神使而不受到“天道平衡”的惩罚,所以这就是师父钦点朝浥为神使的原因吗?对朝浥的补偿其实是杀死朝浥,抹灭自己犯罪罪证的捷径?

不对,不对,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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