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下了个决定,一定不辜负苏仁义的良苦用心。
战友们将各奔东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战场上的情谊比平常的更浓些,更厚些。离别前的晚上,大家都依依不舍。
夜晚,他们两个坐在河边石头上,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听着草丛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心中一阵儿淡淡的凄凉。
“仁义哥,你真的不跟着李团长走吗?”许玉水不死心的再次追问。
“不了,出来这么久了,我想你嫂子了!”苏仁义扭捏着并坚定地回答道。他心里想:“名额只有一个,你比我更加适合。”
许玉水带着哭腔说:“仁义哥…….。”
好多年后政治原因,许玉水在劳改所改造,身心疲惫心灰意冷有轻声念头时,他碰到了老领导,才知道苏仁义把唯一的名额让给了他。四十几岁的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他想他“哥哥”,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向他哥哥诉说这些年他的经历。
“喂?喂喂喂…….你还在吗?在听吗?”
许玉水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知道嫂子在苏仁义心中的地位,在一起时,他就经常变着法的夸嫂子,苏仁义告诉他:“战场残酷,想到你嫂子,我就告诉自己要活着,她在家等着呢。”
“在!”
“他老伴去世,我还参加了他老伴的葬礼。葬礼那天看到他,大吃一惊,十几天时间而已,他竟然苍老了那么多。”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家还没有装座机电话,但是……”
“他家地址呢?”许玉水打断他的话,焦急地问道,唯恐问慢了他就忘了地址似的。
“有。某某市某某县宁水镇沟沟村,他们村小卖部倒是有公用电话,我把号码给你。”九十年代,座机电话在小城镇并不普及,尤其农村更加落后,安装电话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村里面小卖部以盈利为目的,花巨款安装一部电话供全村人使用,接电话免费,打电话一分钟两元,收费昂贵。村民有急事需要通知远方亲戚时,发现有电话确实很便利,就是贵了些。
“好,太好了!我把我儿子电话告诉你,你稍后联系他,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他会帮你安排好医院的一切。”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后,许玉水迫不及待地又打通了第二通电话。
“喂,俊辉。我要去某某市某某县宁水镇,你帮我买票,机票火车票都可以,关键要快。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就想走。”许俊辉被父亲一串莫名其妙的话整蒙了,有那么一会,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爸,您说什么?您慢慢说,您要去哪儿?”确定父亲要去遥远的沟沟村,并且现在就想走,他大吃一惊。这么多年,父亲从没有出过远门,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京都。母亲去世后的这十年里面,他甚至都很少出门,每天就在院子里面种种菜浇浇花。
“你叔在沟沟村,我要去看他。”
“谁?”
“你叔,我的老哥哥!”
“我叔?您哥哥?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
许玉水叹了口气:“你小时候,我老是给你讲我和你苏叔叔一起抓越南特工的事,只是你忘了!后来你越来越忙,我们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许俊辉听出来父亲对他的抱怨与不满,心中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的滋味。正如父亲所说,他这些年忙于事业,忽略了家人,他不仅有愧于父母,对子女也多有内疚。
他带着虚腔:“这个月我确实有点忙,等下个月我陪您一起去看苏叔。”
“我等不了,一刻都等不了。我不用你陪,我自己去,你放心我完全没有问题的。你爹年轻时候什么地方没有去过?!”
“你年纪又大,路途又远,人生地不熟,您一个人去,我也放心不下。我尽快忙完手头的工作,等两天,行吗?”许俊辉央求着。
“我必须去,我很想他,他也一定很想我。你赶紧帮我买票。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我一位老战友来这里看病,你帮忙安排一下!我把你联系方式告诉他了,稍后他会给你打电话。”许玉水斩钉截铁地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许俊辉也只好按照父亲的要求照做。父亲挂掉电话的一刻,温和低沉地说:“等有空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没有你苏叔,就没有我,更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