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孟夏,六月的天气相当古怪,梅雨季节和燥热的夏相互博弈,没有谁占了上风。
五点的昌都市正沉睡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一串串明晃晃的射灯顺着宽阔的道路笔直地掷出去,将破晓前的夜幕硬生生撕裂。
裴思宜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驶上,开路的领头车沐浴在这细雨如丝的雨幕之中,而这一小队便衣的领头人也正专注地盯着昏暗的前方。
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盖下一片藏谷似的阴影,只叫人看不真切。
“情况怎么样?收网了吗?”裴思宜对着对讲机说话,她的右手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处,似在沉思。
“滋滋——滋滋——”雷暴天的信号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那头才传来回应:“报告队长,已抵达目标位置,收网行动正在执行中。”
一头张扬的秀发再一次被藏进不起眼的警帽之中,裴思宜点点头:“嗯,不错,我马上就到,别打草惊蛇。”
一贯不着调的刑警队长此刻神色一凛,薄唇紧抿着,担忧地盯着前方,不知为何,她今早起来,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从她接手,筹备了半个月的收网行动,好不容易摸清嫌疑人的行动路径,几乎锁定下一个受害者的位置,各种迹象都表明,今天清晨六点,就是案发的时间。
梅雨季节,昏昏欲睡,将苏未醒,正是一个人戒备心最弱的时候,最适合下手。
他们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几乎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但她的心跳还是砰个不停,慌乱的感觉从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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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边紧锣密鼓的氛围不同,梁衔清是被一阵急促的闹铃吵醒的,工作日她习惯设六点的闹钟,早起醒神,在楼下的口袋公园里慢跑,结束后再来一杯浓缩黑咖啡,是她的习惯,可以让一天的工作都以一个清醒的状态开头。
昨晚打完游戏手机只剩下20%的电,被停职的梁衔清自然而然以为这破续航的水果牌手机一定会很懂事的自然关机,没想到远离了半夜当事人的连环call和律所的加班,这点儿可怜的电量足以支撑到第二天大早,以一个敬业的精神准时响起。
吵醒了沉睡中的梁衔清。
梁衔清迷迷蒙蒙地翻了个身,右手习惯性地摸到枕头底下,摸了个空,扰人清梦的刺耳铃声仍在继续,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无奈之下,梁大律师绝望地睁开眼,卧室的避光做得很好,厚重的深色窗帘摸不透风,双眼在黑暗中适应了好一会儿,在模糊的床上轮廓中,终于还是被全然堆积到另一侧的空调被中掏出了那个越来越聒噪的罪魁祸首。
还处在休眠状态的手指头不太听话,她按了两下待机键都不出意外地打滑,无奈地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摆在摄像头前解了锁,
懂事的闹铃终于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梁衔清的困意。
平板太重,不方便移动,一向严格区分生活和工作的梁衔清终于做了妥协,这三个月暂时让游戏留在手机里,她百无聊赖,只能继续在游戏消息里翻阅,提醒倒是做得到位,体力恢复满格都要专门推送,怪不得能成为现象级的国民手游。
关灯玩电子产品对视力不好,热爱朋克养生的梁律师开了床头的灯,集束的灯光充满暖意笼罩回去,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不大习惯清闲的敬业律师定了定神,好吧,这种无事可干的陌生感觉还需要维持三个月,有得她继续适应的。
夺命的熟悉来电铃声再度响起,马林巴琴的曲调差点儿激起梁衔清的ptsd,从前她下班时间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这样一段熟悉的节奏。
梁衔清也没看是谁,这个点儿能打给她的无非是律所的人,她接了电话,浓重的鼻音,没声好气:“喂,我都停职了,还有什么事?”
“梁律师,人民医院,三楼,过来一下,快。”
是跟在裴思宜身边的愣头青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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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飙车是禁忌,平时二十分钟才能开到的路程,梁衔清只用了十来分钟,一路踩在最高限速上,心跳也跟着鼓动个不停。
一楼大厅的电梯还停在八楼,梁衔清等不及了,她毫不犹豫地迈进楼梯间,几乎用跑的速度爬上了三楼。
三楼外科病房,刚看到引导牌,气喘吁吁的梁衔清叉着腰倚着墙恢复了下气息,那个愣头青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这一路过来,梁衔清脑海里不受控地响起了无数个电视剧里发生的生离死别的狗血剧情。
没来得及问具体的情况,梁衔清只得朝最中间的引导台走去,刚一抬头,猝不及防地,直直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半身前倾,探进去和里面的护士聊着什么,看起来气氛颇为融洽。
与上次不同的是,敞开的校服外套里面穿着休闲T恤,底下换了条半长的校服褶裙,一双暗色的牛皮马丁靴上被几点泥泞画了黄色的花。
最陌生的还是来人脸上认真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