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
有天突然下起了雨,卜庄行坐在门槛上抽了根烟,看着这灰蒙蒙的天自嘲般笑了笑。
荷包蛋钥匙扣被他放在了“目光”抽屉里,底下压着的是第八张照片。
卜庄行关上了“目光”店门,挂上“休息中”的挂牌。
杨景没过多久也不做梦了,没有陈桓照顾的他到最后竟然有些瘦了。
这是卜庄行说的,他说那天他见杨景最后一面时脑子就俩字,“瘦了”。
丁万志被判了无期徒刑,入监检查时被诊断出有精神类疾病。
他害怕自己将青春蹲在牢里,害怕杨景的照片,害怕陈桓的调查。
一天天的焦虑最终让他发了疯。
从丁万志开着车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哪里还有什么青春呢?
陈桓在签下那份“梦境者计划”时就写下了一份遗书,双方父母看过后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陈桓喜欢男人。”
“我也没彻底想明白。”杨景的妈妈也叹着气。
“同性的爱没有错,我心里也明白。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想让他活得轻松,不被外人指指点点,如果换作别人家小孩,我觉得也没什么吧……”
“这俩小孩主意大,杨景也被你家陈桓照顾了这么多年,我们嘴上说着不同意,其实内心早就接受了,杨景以前给我说他不怕别人说闲话,他只怕我们说他。”
陈桓妈妈摸了摸面前的碑,像摸小时候的陈桓头一样,“这俩小孩真够让人操心的,走了也还非得要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对方。”
“挺好的,就让他们歇着吧,我们也够唠叨的,估计他们都烦了。”
陈桓妈妈把陈桓的遗书放在了竹廊里,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他一笔笔写下自己的心事,交代着以后的事,他将这封信一下下折叠,订在照片墙上最显眼的位置,信里这么写着。
亲爱的爸妈: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你们最近过得好吗?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进入过杨景的梦中去见过他了,梦中的杨景还是那么年轻,不像我,已经开始慢慢变老了。
二十岁的我告诉你们我喜欢男人,当时爸可把我打惨了,后来他坐在床上偷偷抹眼泪,那一刻我觉得是不是我做错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我还是把你们的心伤了。
这些年你们应该也都看出来了,我是真的很喜欢杨景,不是因为我喜欢男人而他是个男人,也不是因为杨景长得好看,只是因为我爱他而已。
怪我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我时时都觉得疲惫,我自己也挺害怕的,在你们面前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
小时候害怕打针,一进医院我就哭,稍微大点了也爱让你们哄我,摔破点皮都要你们给我擦药,让忙活一阵。
这次我没有让你们哄我,我是不是长大了呢?
可是现在我竟然有点想让你们抱抱我。
上次妈来家里找我,没能留您吃口饭。
我现在做饭也是有一手的,难吃谈不上,凑合对付一口吧,如果这封信送不出去的话,希望您能来赏个脸尝一口,就做您最喜欢的那道糍粑鱼吧?
爸,您那个象棋我是真的弄不懂,从小您就拽着我在公园蹲那儿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到现在还是只会五子棋。有机会的话您再教我吧,我现在脑瓜子比一定以前要好用。
如果这次我真的离开了你们,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多出去走走看看。
儿子不懂事,半生已过,未曾尽孝,只愿以后你们提起我时脸上带着笑,不觉得养出我这么个孩子是丢人的事。
我的存款以及卡的密码都存在电脑里,密码是妈的生日,竹廊里和“目光”请帮我留着吧,以后它们会怎么样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最后,我希望可以和杨景葬在一起,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或许有些荒唐,可是这是我和杨景共同的愿望。
年少时曾无畏死亡,随口许诺下这种事情真的很幼稚,但在当时却是最纯粹的感情,在我给病床上的杨景戴上戒指时,就认定了他是和我共度余生的人。
现在夜已深,再多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儿子陈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