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少年:“这千年,王瘦了不少。”
谢瓷爬完长阶,立在偌大的水池边远眺着,他默默平息着过分急促的心跳和调整孱弱的呼吸,脸色看起来又苍白不少。
糖葫芦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谢瓷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没有记忆,但那空白的前半生所传递回来的情绪,并不怎么美妙。他似乎还有放不下的牵念,但自己又莫名的确定,他有好好告别的。
想不起来,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这凡人之躯,并不能撑太久。
他自一月前醒来,便是在终归山。榻前盘桓了好几条龙,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一瞬间,没了记忆的谢瓷却莫名涌上了许多酸涩的情绪。
唯一站着的人族姜映告诉他,他大病初愈,记忆受损,然对前尘一句不提。
他不说,谢瓷也不问。
直到这条赤龙,撞结界撞到头破血流也要闯进来,就为了远远地、远远地、往散步的谢瓷面前丢一串糖葫芦。
只不过有一次谢瓷提前发现了他,赤龙便吓得手一抖,糖葫芦直接砸在了谢瓷的额角,流下一串血痕。
赤龙吓得变回原形卷起少年就是万里冲刺想回鬼域求救,但中途就被察觉的东方醉给拦了下来。
东方醉并未斥责赤龙,在少年疲惫睡去后也只是摸了摸赤龙的脑袋说没事了。
赤龙却悲伤摇头,决定等谢瓷醒后就以死谢罪。
可惜还没等谢瓷醒来,赤龙就被赶来的姜元白抓回鬼域关了半个月的禁闭,直到今日才被放出来。
这家伙前脚一出门,后脚就屁颠屁颠地追着谢瓷去了,又是撞了半天的结界才引起谢瓷的注意。
之后,便是这样,不敢靠近、远远看着,又碎碎念念、絮絮叨叨的。
然此刻,少年静坐池边,手支长杆,身侧一边是鱼篓,一边是悄咪咪给他御寒的赤龙。长□□日,晨曦璀璨。
一片静好。
不远处的停风亭里,东方醉将这一幕尽收眼里。他身后的颜瑾也支着腮看了一会儿,才道:“好徒儿,这画面这么好看,你怎的还苦着一张脸?”
东方醉回头看他,也道:“你不是来告别的么?怎么也苦着一张脸?”
颜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是因为天下之乱、无处可去。你又是为什么?”他话音一落,不等东方醉开口,又顾自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觉得小长渝成了凡人,寿命无多。”
“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自己,作为兄长,太失败了。”颜瑾幽幽道:“对吗?”
东方醉沉默一息:“是。”
“真是会钻牛角尖的徒儿。小长渝还能成为凡人度过余生,已经很幸运了。”颜瑾望着那垂钓的少年,眸光微动:“对他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东方醉蹙眉不语。
“好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身上的优点你一样都没学到?”
东方醉:“什么?”
“潇洒。”颜瑾指了指自己:“学我这行,最大的优点就是看的开。”他站起身来,“啵”地一下吃了一口东方醉的豆腐。
“再苦着脸我就要挠你痒痒了。”他义正言辞道。
东方醉摸了摸着自己被偷亲的侧脸,有些呆愣:“你不是要走?”
颜瑾掐着他的脸颊,捏了捏:“都说了天下大乱无处可去,只能在你这歇歇脚了。”
东方醉盯着他不说话。
颜瑾有些心虚地抹了下鼻尖,转身就跑:“我去跟东方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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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月,南都一家酒肆。
过往行人皆穿着厚重的衣袄,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他满头白发胜雪,被随意扎在脑后。所穿衣物单薄轻便,衬得他身形高挑笔直,惹得旁人频频瞩目。
待他落座,酒肆的小二忙上前问道:“客官可要进里头坐?外边冷。”
那人抬眸,眉眼昳丽张扬:“不必了,来一壶三月二。”
小二觉得他古怪,但又看他打扮行为不像疯子,便以为是哪家的修道人士,于是连忙应下,进屋拿酒去了。
“听说刘老头家的小儿子疯了。”旁桌一人唏嘘道。
另一人也感慨:“世道害人,他家大儿子去参加反叛,结果在路上被人给砍了,说是挡了哪个官大人的路。他大儿子才十七,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小儿子报官无门,也想加入起义军,可惜了。”
“怎么?”
“遇到了龙族。”
“这、这岂不是要没命?”
“害,听说被一大能救了,可惜是活着回家,却发现一家老小都被抄家了。”那人饮了一口酒:“你说讽刺不讽刺,没被龙族杀死,却是死在了人族手里!”他愤愤道:“这样看来,这世道,是龙是人有何区别?反正都不把咱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