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诡异又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画面,让几名弟子都有些发愣。
“谢、谢公子,您、您的手是......”一名胆大的忍不住问道。
谢瓷面不改色道:“中了些毒。”
“中毒!”弟子们惶然,满脸焦急:“需、需要要唤圣医来吗?”
他们真情实意的关心,让谢瓷顿了顿。
少年缠好了纱布,随即抬起眼很浅地朝他们笑了:“不必了。”
弟子们倏的红了脸蛋。
谢瓷动了动左手,纱布只是浅浅裹了两层,掩盖了森然指骨,看起来还是修长漂亮的一只手。
确定不会影响自己的动作后,谢瓷朝几名弟子稍稍颔首,便离开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姜元白应该是去绑人了。而且若是顺利,应该也到了东都。
可若是耽搁了这么久——
谢瓷压下一丝不妙的预感。姜元白向来是个面冷心软的,怕是应小郡王的要求去了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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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四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往日的热闹已远远逝去。
浑身黑雾的少年跪了整整一夜,临近天明才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往废墟里跑。
他的脸白得不成样子,眸底猩红,几乎每跑几步就要摔一步,可却次次顽强地爬起来。
姜元白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边,姜映也罕见地安静下来。
他们看着少年跪在烧得只剩余灰的棺木前,神情似哭非笑,就像是陷在沙漠的枯井,徒劳挣扎,干涩又枯寂。
唐梅颂很想骗自己,说这些不过是木土烧毁后的灰烬,不是师尊的骨灰。可是那残留的、明晃晃的只属于师尊的气息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颤着手,将骨灰合拢在手心,可凭空吹来的风,将它们倏忽吹散。
唐梅颂慌张地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别走!”
“师尊!!”小郡王本以为自己早已哭干了眼泪,可是此刻还是有泪水顷刻朦胧了双眼,他努力地将自己蜷缩着,呜咽不受控制地传出。
抓不到。
原来有些人,走了便是走了,没来得及告别,没来得及见最后一眼,就这么在自己无知无觉中,在某个地方永远地离开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雪地中牵回固执的自己,也不会有人于夜里为他掌灯,不会有人费尽心思地逗他笑,说“和儿,师尊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谢瓷赶到时,看见往日意气风发肆意明媚的少年在七十三层阶梯上,一步一磕头,一阶一长红。
血迹蜿蜒七十三层。
直到最后的山门下,少年才晕死过去。
触目惊心。
见到谢瓷冷如霜雪的神情,姜元白沉默着朝他跪下。
“吾王,臣有罪。”
谢瓷没有说话,他看着姜映背上的小女孩,眸光又扫过昏过去的唐梅颂一眼,须臾闭了闭眼。
“我说过,不许打扰他。”谢瓷平静的嗓音压抑着怒气,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这次确是姜元白做得太过了。
姜元白抿紧唇,半晌才艰涩道:“臣...知错。”
“但若重来一次,臣还是会带走他。”
姜元白倔道。
“生死有命,不管他有没有亲眼见证,都是迟早要知道的。”
“为了大局,他必须在我们手里。”
“元白。”谢瓷突然轻声唤了一句,他似乎感到十分的疲倦,碧金色的瞳孔连情绪都懒得有。
“倘若有一天死的是我,你也觉得为了大局,都可以么?”
他的话似乎让姜元白感到十分惊恐,向来木讷的脸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
“吾王!”他听不得这些:“请、请不要这么说自己!”
谢瓷冷笑,“怕什么,为了大局,死谁都没关系。”
他的话咄咄逼人,却在看见对方红了的眼圈时蓦然静默。
罢了。
这又何必。
少年虚虚握了下拳,随即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锦王府的人快来了。”
“让他回家吧。”
“可是!”姜元白一惊,他道:“界门怎么办?”
他声音黯淡:“这么多龙族怎么办?”
“界门的事我会解决。”谢瓷不冷不淡道,“你的任务是守好龙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