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娃娃可就没人管了。”姜元白一字一顿道:“活着,才能报仇。”
唐梅颂觉得眼前好似一片漆黑,赤红火光也看不见了,唯有无边的黑,看不见一点光亮,姜元白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开来。
“活着、才能报仇...”每一个字都带着鲜血的涩然,他的眼眶一点一点红透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心脏痛到极致,难以呼吸,他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低垂着脑袋,乌发遮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隐隐有黑色的雾气从火海中飞出,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似的,慢慢地、紧紧缠绕在唐梅颂身上。
姜元白眯起眼,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莫名其妙的黑雾,半晌他眸色一凛,突然出手,想要把黑雾挥散。
但唐梅颂却兀道:“他们是师弟师妹。”他的声音很轻,淡得仿佛随时都能够消散。
姜元白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他把未尽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抬起脸的少年,有一双诡异的红眸。
唐梅颂就这么跪着,红色的眼眸一片诡谲,他抬起苍白的手,小心地抓住了一团黑雾,喑哑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他们来找我了。他们要我陪着他们。”
源源不断的黑雾一圈一圈将少年包围,似乎在回应少年的话。
姜元白蹙眉,他不是没见过召唤师,但从没见过唐梅颂这般诡异的召唤师,邪气冲天,杀意凛然。
少年在用自己的寿命和这些怨气汹涌的灵魂做契约。
只要他一日没有为他们报仇,他便一日不得安生,日日忍受灵魂撕咬的疼痛。
唐梅颂没有选择消散他们的怨气,姜元白不得不开口提醒。
“为什么要消?”少年几乎要被黑雾淹没,疼痛拉扯的冷汗浸湿衣襟,但他的语调依旧不紧不慢:“怨气也是他们的一部分,不是么?”
姜元白:“这些怨气会吞噬你的寿命和理智。”
“姜前辈,你曾说过,我有使命要完成。”唐梅颂避而不答,反问道:“我个不能修练的废物,肩上能有什么重任?”
姜元白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唐梅颂会知道自己的使命,但不是现在。
“前辈不说也没关系。至少我知道了,我在前辈这里很重要。”少年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他笑了下:“不,我对很多人都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想杀我。”
姜元白沉默。
“我会和前辈回鬼域,但前辈需助我找到背后之人。”
姜元白颠了颠滑下去的小姑娘,脸色不悦:“你没筹码跟我做交易。我就是强行带你走,你也挣扎不了。”
唐梅颂抿去唇角溢出的血迹,神色不明道:“但如果我死了,前辈什么也得不到。不是吗?”
小兔崽子。
姜元白面色冷凝:“你威胁我。”
唐梅颂弯起眼睛,眼里却是一片寂然。
姜元白不想跟这黑心肝的小崽子说话,他退到一旁,低声念了几句,便有一道硕大的结界笼罩了唐门。
再任由火势这么烧,恐会殃及山下的城镇。
月色隐约,天边焰彩流光,远远不如唐门大火之亮。但人们不知道。一界之隔,幻境之下,唐门还是一如往昔拢在昏暗夜色中,看不真切。
落星山脉,观星崖。
星轨在天际流转,轨线繁复交错,星子明灭。浩荡星空下,一人长身玉立,指尖的微光蕴着无穷的灵力。
只见他阖着眼,手指交叠翻转间,星盘绽放在虚空中,随即没入星轨,秩序井然地推演着不知天下何人何事的命轨。
“师兄,好了没有?”
断崖边一人正面向圆月,略显瘦削的背影轮廓被月色勾勒出模糊的光晕。 他垂着一条笔直的长腿,晃悠在崖边;另一条长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眸光倒映漫天星辰。
挺立的青年容貌如玉,闻言他收起手,睁开一双仿若深潭幽暗的眼睛,随即瞳孔微动,看向了崖边的人。
“好了?”颜三言回眸朝他一笑。
颜如玉微微颔首,待颜三言利落地起身朝他走近,站稳后他才开了口:“不妙。”
颜三言眨眨眼,直起身子,抬头望月,一脸惆怅:“上次师兄您这么说,我便在您手下连输了十把棋局。”
“星象很乱。”颜如玉微微蹙眉,有些疑虑:“不久后会有大灾。”
“什么大灾能让师兄面露苦色?”颜三言奇道,却不疑有他,在卜卦这方面,颜如玉从未出错。
颜如玉将视线落在繁复的星轨中,星光扑洒在脸上,却没有半分温度。
“龙灾,灭世。”
他轻声说着,夜风裹挟着话音回荡,很快又消散,许是承载的内容太沉重,难以承受。
颜三言若有所思地敛眸,他扯了扯唇角:“莫不是三百年前那条黑龙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