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自己的表现很是不对劲,陆绮阳如是想到,原来捣制药草的手缓了些许,思来想去最终更是不再动作。
松开手上的药臼,任由失去控制的药杵在桌案上滚动,她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上。
陆绮阳亦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昨日王大娘的儿子生了点小病,来自己这里抓点药,可自己却迟迟没给出药,弄得前者是一阵一阵的焦急。
而眼下──本应在三刻内完成的事宜,如今过了一个时辰,竟然尚未完成。
“......”
纤手轻揉着太阳穴,看向面前尚有形状可供辨认的一堆药,她实在无奈得很。
不就是一隻蝴蝶吗?陆绮阳无从理解。
然而,事实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法理解吗?
到底是无法理解,抑或是拒绝去理解?
她清晰地知晓对方的真身並非蝴蝶,而是一个人,更是一位拥有抱负性子却颇为稚嫩的女郎。
她亦清晰地知晓这位女郎的魂魄自遥远的京城而来,借用了蝴蝶的身躯陪伴自己,尽管入梦与否不由自己选择,但──陆绮阳亦知晓对方並无不情愿。
正如她自己并无不情愿一般。
在许久以前,正当她与女郎刚开始相互交错入梦之时,自己便曾质疑过此等怪事,亦即在睡梦中化为蝴蝶的发生是否有前提。
在整理过事情发生的先后时序,理清脉络以后,谜底已然被其所猜透,只是她不敢设想是这般肤浅而己。
好吧,与其说是肤浅,还不如说是她羞于说清。
入梦的条件,或许只是单凭所谓的好感罢了。
陆绮阳首次入梦所跟随的目标并不是李怀心,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可当时的自己醒来以后只当这是个噩梦。
既然被她标榜为噩梦,那自然是不受自己喜爱。
于是第二次才会换成了那位女郎,那位女扮男装、骇人听闻的“李郎中”。
至于为何会找上她?
假如第一次遇到陌生人是个意外,第二次却无法说准。
因为在入梦的前一天,她在水杭城内看到了来自女郎想法中的新措施禁榷令,继而对想出此法的人产生好奇之感。
或许便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遇见对方,而那日以后,又因自己没有排斥这位女子故而入梦得以继续。
一切皆是那虚无飘渺的好感作祟。
她聪颖至极,又怎可能猜不到固中缘由?
可正是因为她聪颖至极,因而更耻于承认自己的情感,也就粗浅的将其定性为肤浅的物事。
倘若说,第一次见面是一刹那的惊艳,成为了她被吸引的缘由;那第二次,当自己发现那位女郎女扮男装充当京官,这种短暂的、始终会消失的惊艳便借此转化为另一种说不清而又道不明的情愫。
是欣赏,她欣赏对方,那位有抱负的女郎。
即便是后来发现前者略微有点呆,这种赏识仍然不曾为此改变。
试问世间有几位女子能够像她一般,作出如此惊世嫉俗的事来?
陆绮阳是其一,她私以为李郎中是其二,而就自己的了解,再没有其三。
试问,她如何不被对方所吸引?
或许与性情相合的人一道,是她更喜欢的生活。
而陪伴,亦不是依靠有声无声去作判断的。
所以,当她知道对方是那只蝴蝶,自始至终陪伴在自己身侧,进行日复一日,连自己也难以忍受的事宜时,紧绷的脑絃开始变得松弛;而自己入梦去观察对方的生活后,心中只属于自己的某一隅也得以拓阔开来。
可结果便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子将能滋润心间淨土的存在给剐除了。
这教她如何接受?
当所有异象尽数消失,她已有好几天的日子未再见到李怀心。
若是原本的她应该会高兴至极,可现下,她心里那一隅却隐隐有因失去滋润而枯萎的趋势,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入梦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生活,讽刺的是,当她习惯以后,它的离去又再一次影响了自己的节律,一如她来时模样,徒留她自己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没错,是只有她自己一人觉得不知所措。
这大抵也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情感的原因。
她自己是在知晓对方是人的基础之上跟自己相处,可别忘记了──对方却並非如此,她只知道会有一只蝴蝶隔三差五便来到自己身边、围绕着她飞舞......
试问,人对一只渺小蝴蝶所贯注的感情又有多深刻?
李郎中又怎可能意识到身边的小动物其本质上是一个人,继而投放更多的情感?
陆绮阳深谙其道。
所以会为这一场缘分被斩断而感到可惜的人,大抵只有她一人罢。
当然,陆绮阳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