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大抵是看她不顺眼吧，若非如此，她今天上朝又怎麽遇着这一遭？
李怀心兀自想着，额角渗着冷汗，恭敬的站在了杨仆射和崔尚书两位大人的面前。
明明身高相差无几，她在他们面前却像是低了一头。
──“见广，关于柳明贪赃一案，可有发现？”
闻言，崔知忙将腰背腰得更低，恭敬回答道。
“回禀大家，事情稍有眉目了，虽然柳明背后的势力尚未查清，但他其下的党羽已然被尽数缉拿。”
“如见广所推算的那般，想必再过一段时日，便会有更多线索。”
面对百官时表现得如此肆意、嚣张得近乎跋扈的崔尚书，却是圣人面前的好臣子。
也是，这所有的殊荣均是圣人所赐予，如若没有圣人，他又何以享得在百官之上的感觉？
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揪出那背后的鼠狼。
“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得住海明县的百姓，”听到这个结果，洛文帝满意极了，“辛苦见广了。”
“那众卿便来说道说道，何以安抚天下民心罢。”
“见广仍然觉得免天下赋税三年，是为上上策。”
“赦免天下未尝不可，可诚如义勇所言，若然三年无赋税入官帑，朝廷中的政令谈何下达？”
“现在柳明一案也有进展，再减免三成赋役也足以抚平人心了罢。”
“大家圣明。”杨鸿闻言，面无波澜，只是低头谢过圣人。
然而，崔知在此事上的坚决竟是连圣人都不能憾动。
“大家，此事决不可轻率处置。”
“柳明贪赃一事，可是国朝为祸最深、牵连最广的一次。加之大家早年派兵外出征伐。日积月累之下，民怨亦是日深。”
“这民心便如同禾苗，如今正值枯萎之时，需要上池之水的大量灌溉才能复生。”
“现在我们手中盛载着满满的上池水，却不一次性给予幼苗复甦的份量，反而一点一点的浇洒进去，待它的长势再度由好转差才勉强加一二滴以濡养，慢慢地上池水也不足够了而禾苗却依然未好全。”
“最终依旧会慢慢的步向灭亡。”
“若然要到那般景况才憣然醒悟过来，便已经为时已晚了，以致于后悔当日未有选择好好将其灌溉。”
“这种看似是滋养，实则是玩弄的举动，禾苗虽然没有灵智因此不会为之而羞恼，但尚且无法忍耐长久的折磨，更何况是具有灵智的百姓呢？”
“近在身边的臣子们看来大家的思虑自然是一目了然，然而人心捉摸不定，遍布国土下的百姓却难以看清朝中的一举一动，恐怖有心人更会将之传为愚弄人民的确凿证据，雪上加霜。”
“正值如此危急的景况，于见广看来赦免赋税实乃必行之举，望大家三思。”
闻言，洛文帝良久未有回应，似是在权衡轻重。
见状，杨鸿趁机出谋献策。
“从这一番言谈看来，着实能见到崔尚书对百姓的用心良苦，杨某也甚是佩服。”
说着，他面向崔知又弯了弯身，以表自己的敬意。可礼貌的作派只是维持了一刹那，转眼间他便又抬起头来露出锐利的目光直面后者，虽然弯腰动作不改，但处于高位的气势同样没有丝毫闪失。
“只是言朝廷手中掌握着这上池之水，这话虽不假，可是崔尚书有没有想过它的充沛与否？”
“有足够的上池水而不加以善用，是乃众臣之罪过；可若是没有足够的上池水呢？那又该当何罪？”
“倘若水源不足意灌溉禾苗，却仍然执意将小束水流洒向这大片土地，没有灵智的禾苗或许会感恩于你，可百姓呢？”
“起初他们必然也会高兴，可当他们等不到朝廷颁布新的惠民措施之时，又当如何？”
“以崔尚书的话说，百姓难以看清朝中的一举一动，如此一说，他们不能看清我们只是稍加灌溉的意图，却能看清我们穷尽所有上池水的意图了？”
“谈何容易呢？崔，尚，书。”
杨鸿一字一顿的说着，确实有理有据，若然没有最后强调崔知身份、胜似是挑衅的语句便更具说服力。
后者早便熟知前者的个性，除却面对大家之时，与他人交流向来是先礼后兵，故而也未被轻易地激怒，只是他在听到这番话后，也不由得暗叹这对手的难缠，也是不愧为仅次于自己的仆射了。
幸好他早有准备。
“确实，杨仆射所说也不无道理。”
闻言，杨鸿的嘴角稍微向上翘，可未等到完全舒展开来，崔知又紧接着说道。
“但既然崔某敢说这番话，自是做出了万全的准备。”他的脸上也显出自己的势在必得。
早在他提出希望大家能赦免天下赋役三年之际，他便开始着手计算起了朝廷三年的开支，以及紧急情况下的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