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老人清出两把椅子,然后去给二人倒茶,徵羽实在不好意思,本想拦下他,谁知他熟练地用一只手和另一边的半截胳膊倒了两碗茶。他家中只他一人,听说虽得了军中归田养老的赏金,但一生没有成家,也不要人照顾。也许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这样生活,许康和徵羽看着他,不免心酸。侯前辈转身又给自己倒上茶,嘴上还一直念着:“十年了,都过去十年了..”
许康悄声问徵羽:“十年前,你多大?”他与徵羽约莫是五年前因一桩小事认识的,后来一见如故,成为好友。
徵羽想了想:“十年前,我十二岁,还未入裴大哥麾下,除了在靖海军训练,便不时地入宫守着公主。你十年前在做什么?”
“我那时十六岁,在帮我从前的东家看铺子,盘货、算账、出海运货,什么都做。”许康淡然道。
侯老端着茶碗坐到他们旁边,又对徵羽端详一番,问:“小徵羽啊,听说你现在当了靖海将军了,可是真的?”
“是。”
侯老笑呵呵道:“没想到,当年与兄弟们带回来的孩子如今都做将军了,我真自豪啊!”他笑着笑着,眉头却渐渐撇开,笑声也低下去。他望着窗外的天,喃喃道:“只是我的兄弟们大多都不在了,也看不到了。”
十年前,东璃安柔一同来犯,大庆国虽守住了海岸线,击退了敌军,可那场海上恶战却夺走了无数将士的性命,侯前辈便是在那时失去了一只手和与他日夜并肩的几位兄弟。
许康连忙道:“侯前辈,您的兄弟们也是为大庆赴汤蹈火、保家卫国之人,若他们在天上看见当年救回的孩子如今与他们一样勇敢,一样守着家国大义,他们的精神便是代代相传、屹立不倒,那在天之灵也可宽慰了。”
“十年前,要不是被我兄弟一把推开,我早就死在海上了。我这条命是我兄弟给的,十年来我独自生活,不愿成家,也不愿身边有人照顾,就是怕自己一过上好日子享上福,就慢慢把他们忘了。”侯老嗫嚅道。
徵羽上前道:“侯前辈,您不会忘,我也不会忘。当年若没有你们,徵羽恐怕活不到今日,你们带我回靖海军,还把我当家人一样,给我取名字,让我安全地长大。徵羽有今日的成就,都因靖海军待我的好,靖海军的每一人,徵羽都不会忘!”
侯老缓言道:“小徵羽,你能这样想,就不枉我们当初救你了。不过,你的名字并不是我们取的,而是你告诉我们的。”
徵羽疑惑:“此话怎讲?”
侯老喝了口茶道:“小徵羽,当年我们救你回军营,你大病一场,醒来后,便不记得以往的事了,也没再问过。我猜你今日来,是记起了什么,所以要来问从前的事吧?”
徵羽沉声道:“侯前辈猜得没错,近日我记起了些小时候的片段,但始终记不起全貌,所以想来问问侯前辈,对当年救我的事还记得多少?”
“救你回来,应该是十七年前了吧..”老人慢慢回忆起来:“我记得那是个春天,靖海军巡海的时候,在大庆海域的边界截获了一艘贩卖幼童的船只,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参与截获贩卖幼童的船只,因此印象深刻。”
“贩卖幼童?是海寇的船?”许康问。
“嗯,是海寇的船,那艘船再多往南面开一点就要进安柔的海域了。当时察觉那艘船有异样,我们就立即拦了下来,船上都是些戴着斗笠的黑衣海寇,靖海军的巡海船上人比他们多,所以很快就把他们控制住了。”
“就是他们..我记得他们..那侯前辈,他们是安柔人吗?”徵羽急问道。
侯老摇头道:“他们是大庆人。”
“大庆人拐卖大庆人?”许康皱眉。
“都是早些年的事了,有些大庆的海寇打劫完路过的船只后,会将船上的幼童绑走,再把他们集中起来,卖到安柔那带的国家去。”
“岂有此理!简直丧尽天良!”许康怒道。
徵羽攥紧拳头,低声问:“那艘船上都有何人?你们当时看到我的家人了吗?”
“我们控制那几个黑衣海寇后审问了他们,那些孩子都是从大庆海域的船只上劫来的,并不知来历。因此我们把那些孩子,包括你,都带回了大庆。很快就有不少大人来领自己的孩子,没人领的也能说出自己家大致的地点。唯独是你,小徵羽,你..”侯老迟疑了。
“我怎样了?我当时说了什么?”徵羽十分茫然,那段记忆仍是她脑海里缺失的一部分。
侯老喝了口茶,缓缓道:“问到你时,你又惊又怕,勉强告诉我们你五岁,叫‘徵羽’,可再问你家住哪里,你便不出声了。我们审过那几个海寇,但他们说..当时劫了你,把你的家人都..”
“都..?”徵羽喉咙有些发紧,她逼着自己问出那句话:“我的家人..都被海寇杀了是不是?”许康担忧地盯着她,这是她先前就回想起来的那个场景。
侯老无奈地点头。
徵羽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