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合睁眼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这几十秒她不知道想了什么。凡事都有过渡,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家。
再然后,她想起自己看清了雨中撑伞的人。许卿合淋雨至昏迷的过程,渐渐在脑海中有了清晰的画面。
躺了两小时,腰酸背痛的。许卿合这会儿真的觉得自己缺乏锻炼。她正要掀被子,卧室门被人推开,客厅的暖灯星星点点地照射了脸庞,半是阴影半是模糊之中。
她听见朴逸轻声问:“头还晕么?”
许卿合嗓子哑,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感冒了,“有点。”
她这么一说,站在门边的男人索性走向她,朴逸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许卿合的脑门。烫的,还在发烧。
怎么还没退。
他拧眉,又说:“你等会儿。”
没有开灯,许卿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这种感觉真奇妙,羞愧又期待,明明前几天还决定,那是最后一次。
她删掉了他的微信,单方面宣判了出局,他怎么还能这么温柔。
朴逸蹲在床头柜翻退烧贴,许卿合背靠枕头,平和的躺在床上等待,她盯着他弓起脊梁骨,家里有暖气,他只穿薄薄的卫衣,衬得衣裳之下的骨骼分明。
他的肩很宽,有时候只是站在你眼前,就会给人平白无故的安全感。
许卿合想,这样的背抱得完吗,两只手环绕成圈恐怕不行。
她胡思乱想的比较多,都没听见朴逸叫她。
“会用退烧贴吧,我熬了粥,一会儿喊你,你贴着再睡会。”
什么啊,现在是他照顾她的意思么。
许卿合第一反应是:“麻烦你了,我好多了,我回家就行。”
没有用,朴逸按住她的胳膊,又轻轻整理床铺,撵了撵被子。
“休息吧,我一会儿叫你。”
被子有他的气味,枕头也是,房间全是。许卿合睡不着,她盖着朴逸的被子,睡朴逸的床,朴逸还在厨房为她熬粥,她睡不着。
她记得她淋了雨,莽撞地,不顾后果地闯入雨中,紧接大雨滂沱了双眸,身体撑不住寒冷,开始发烫,头晕。朴逸挺拔昂扬的挡在她跟前,许卿合是直直倒进他怀里的,额头坚硬的磕巴上他的肩膀,身子骨往他怀里栽。
即便这样,也没有一点摇摇欲坠的烦忧,就像是身体潜意识自发而起的,信任。
她的头发是干的,俨然吹过。许卿合忽然被柔软的东西击中了。她这下真的睡不着了,掀了被子,头还贴着退烧贴。
许卿合开了门,一步步靠近厨房。
“睡不着么?”朴逸目不斜视地盯锅里的粥。
“嗯。”
她睡不着,有好多事情缠绕心头,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杨教授?”
是也不是,许卿合慵懒地盯他熬粥,忽然发现他的侧颜还挺港的。
朴逸没听见她的回答,说:“你不必自责,老师很早就有阿尔滋海默病前兆,老年痴呆之后脾气难免无常,他年初才抑郁转双相。”
说完还安慰一通:“别难过,在接受治疗了。”
她仅仅花了半分钟去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倒不如坦然面对。许卿合看着朴逸搅动饭煲里的粥,问了别的事情。
她早就想知道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你知道老师生病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声音很柔,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听起来淡淡的颗粒感。
许卿合要问就问个够。
“我第一次见你,你拦着不让我进办公室,那时候你就该告诉我,可你没有。后来我来港美听讲座,杨教授缺席,你也在场,我离开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可你还是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粥扑腾扑腾的翻滚,朴逸把火关小慢熬。
“告诉你了,我没有办法进童趣实习。”他讲得含糊其词。
许卿合当然不懂这话的深意,她轻轻倚墙,反倒笑着说:“怎么,杨教授威胁你,让你不要告诉我,告诉了就卡你学位?”
明知是讽刺话,可他故作高深的样子,许卿合竟然有一点紧张。
粥快好了。
朴逸关火盛粥,他熟捻地做完一系列操作,还抬头示意许卿合吃饭。
这到底算什么。
许卿合短短几天不断思索这样的事情,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从善如流的。被拒绝了一点被拒绝的样子都没有。
她坐下,碗里的粥还冒热气,朴逸给自己盛了一碗,他低头吹了一口,悠闲自在。
“我想不通。”许卿合盯着朴逸,死活想不通。
她不明白杨教授口中的信是什么,也怀疑他口中的人是不是陈燃,甚至不明白朴逸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是偶然还是预谋。
就像等待命运光顾的地球,像灭绝的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