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呢?”
眼见江枫口鼻中再度溢出鲜血,江云谏心下一横,“你有几分把握?”
月明想了想,眨眼道:“七分。”
不待江云谏开口,高允急道:“既有七分,林大夫还等什么?”
月明只看向江云谏,他蹙了蹙眉,终于松口,“治吧。”
得了这话,月明当即吩咐:“阿宝,取银针。”
“不必麻烦。”一个军医递上藏针夹,在榻边摊开,“这里有现成的。”
月明等着阿宝递过银针,似笑非笑,“不知底细的东西,我也不敢用。”
军医的老脸臊得通红,这小大夫看着和气,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偷眼去瞧江云谏,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悦。
月明手指翻飞,几针扎下去,创口涌血渐少。
这套针法委实古怪,力道尽数凝于指尖,看似轻捻慢拨,但一套针法行完,月明额上却沁出了薄汗。阿宝捏着手帕侍立一旁,不时替她擦去。
“依金疮第五方取药捣碎。再取白蔹、半夏各三两,倒筛为散。”
军医不敢再搭言,只见月明又取下竹簪将油灯拨亮,再将一把银质小刀置于焰火之上。
刀刃极薄,须臾便燎得通红,待其稍冷,便在盛了药的瓷碗里一浸。
众人心中了然,这是要拔箭了。
“阿宝,拿药给高参将去煎。”月明又吩咐,“高参将。”
高允立时答:“在。”
月明接过阿宝递来的巾帕抹了把汗,“请带二位军医出去,此药关乎大将军性命,务必亲为,切不可假手他人。”
“是。”
军医边走边暗自纳罕,方才行的那套针法尚不避人,如今拔箭,为何要将他们支使出去。
“太子殿下。”
室中除去伤者,唯余三人,月明将油灯递过。
“帐中昏暗,劳烦殿下替草民掌灯。”
江云谏立在阴影里,没有动。
他身为储君,尊贵无两,岂能容她作小厮仆役差遣。
月明上前一步,径直将灯递至江云谏手中。
“请殿下掌灯。”
罢了罢了,江云谏接过油灯,不再计较。
月明敛容深吸一口气,箭镞贴近心脏,肺脉已伤,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银白的刀刃绕着箭镞切下去,划开十字刀口,阿宝立在塌旁,预备好了止血的草药和棉布。
“哔啵”一声,油灯爆了灯花。
一晃眼,江云谏觉得面上有几点温热之感,用手抹了在油灯下一照,红的。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
抬眼再看,那箭镞已然握在月明手中,镞上的倒刺钩连出鲜红的皮肉。
江云谏忽然胸闷,余光扫到榻上,暗红的血泛起乌黑的光泽,不住外淌,皮肉翻涌模糊一片。
血的腥味融入暖气,直往鼻腔里冲,而方才溅在面上的温热的血,已经冰凉粘腻,一种熟悉的恐惧与恶心涌上心头,口中不受控制的分泌津液,他攥着床榻一角,干呕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自己捂着心口站起身,面色苍白得吓人。
月明正将银针一根一根小心地收进布包里,“箭疮已经无碍,只是这毒有些麻烦,此前耽搁久了,恐怕伤到神智。”
“有劳。”江云谏挪到圈椅旁坐下,长长的出了口气,“啧……容本宫……先缓一缓。”
月明瞥他一眼,吩咐道:“阿宝,你去问问高参将药熬好没有。”
江云谏就着茶水漱了口,放下茶盏,“现下云风可是无碍了?”
“这个自然。”月明眨眼一笑,“现下少说也有七十分把握了。”
七十分?江云谏头皮一炸,所以方才的七分……
他重重一拍桌案,指月明怒道:“你!你——人命关天,岂可如此儿戏!”
月明没理他这话,自顾捡起地上的箭镞,轻笑着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怕血?还是说——”
“殿下不是见不得血,而是方才的情形让殿下想起了什么?”
——方才想起了什么?
江云谏怔了,只觉耳中惺然一响,几行朔风从汀州吹至漠北,外头像是下起了雨,是汀州的风雨,夹杂着吹折的野草枯藤飞进了军帐,潮气与寒意裹挟着他回到那场暴雨之中。
“殿下,江水暴涨,我们的船在开元段触了暗礁,沉了!”
滂沱的雨浇洗了几个日夜,却冲不走粘腻的腥臭,江云谏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成堆的尸身散出腐败的气味,地上的血水向低汇入越河,土腥混着血腥,教人作呕。
“陛下那边交代不过去,唯今之计,只有改上奏疏,务必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才好。”
“事已至此,还需殿下拿个主意。”
雨仍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