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又剑拔弩张起来。
关芮安适时开口:“少主、羽公子不必多礼,我只不过与她恰在一个牢房里有所接触,借用家族之名狐假虎威罢了。”
独独未被提及的身侧之人皱起了眉,却听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他又道:“即便没有我,徵公子想必也有手段能与少主配合,在无伤羽公子的情况下擒住刺客。”
宫远徵不敢回望,不自觉越发绷紧的侧脸仍然冷峻乖张,倒也是不再开口挑衅了。
无人知晓,他方才勉强按下的杂乱心绪又翻涌起来。
一番话融化了凝滞的空气,宫唤羽看向关芮安的目光略带欣赏。
宫唤羽:“将新娘们一并关进牢房之事,实在是情势逼人,多有得罪。关姑娘放心,解药已一并送到女客院落,宫门不会再怠慢诸位姑娘。”
宫远徵这毒其实并不猛烈,只是看着吓人,但众新娘基本不通医理,今夜又惊惶重重,才显出当下东倒西歪一片惨状。
剩余的侍卫们已经搀扶起诸位新娘,零零散散向女客院落而去了。
懂得药理并无慌乱的关芮安又是一礼,她裸露出来的双手已经透出浓墨般的黑,脊背却仍然挺立。
“既如此,我就跟着她们先行离去了。”
“慢着——你得跟我走。”
宫远徵的声音让关芮安转身的动作一顿。
身侧之人的视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宫远徵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他对着宫唤羽抱拳微一躬身。
“少主,刺客虽已抓到,但谁能说这新娘之中只会有一个刺客,焉知不是无锋弃卒保车之计?”
“西岭关家,养蛊制毒,这虎威,不敢不防啊。”
“宫门之中唯徵宫精于医毒,也不惧毒蛊。少主,不如让关姑娘暂居徵宫,待到选婚之时,我定亲自将她送往羽宫。”
他言语间尽是赤裸裸的怀疑,甚至改用了关芮安自报家门用以震慑郑南衣的话。说着“暂居”、说着“亲自”,却是在场之人都能听出的监视之意。
本已被安抚住的宫子羽闻言又要炸了,他上前一步:“你——”
“——还是说,少主已经心属关姑娘,不需再行选婚之仪?”宫远徵顺着躬身之势低头敛目又道,恰打断了宫子羽尚未出口的质问。少年人轮廓分明的下颌隐进暗处,看不清表情,本是张扬清朗的嗓音似乎也因此带了一丝低哑沉冷。
被尚未及冠的弟弟如此直白地一问,宫唤羽差点被自己没咽下的口水呛到,他只当是少年人还未开窍,倒也没觉得宫远徵的怀疑毫无根据,或是提议有多不妥。
只是赤裸裸的敌意摆在明面,这关三小姐想必也是不能同意的。
“关姑娘心思明澈,又勇于出声牵制无锋刺客,自是值得信任的。”
“出身西岭关家,想必关三小姐的药理之术也十分了得。远徵弟弟精于此道,我们倒是无甚了解,无法与他共讨医药之学,他一时见猎心喜,还望关姑娘见谅。”
宫唤羽先是拉住宫子羽,对着关芮安打了个圆场,得到后者微微点头的回应,又似有些责怪地对宫远徵道:“远徵弟弟,邀请关姑娘前去徵宫暂居可不应是如此之道。”
宫远徵闻言终是侧身,对上了那让他一见就心泛波澜的姑娘的清亮双眸,他在那汪墨色深潭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唯他一人的影子。
他顺着宫唤羽给的台阶开口道:
“徵宫只我一人住着,对比女客院落自然寥落冷清,但徵宫是宫门研药制毒的枢纽之所,不知关姑娘——”
“好。”
未及他说完,面前已完全没了盖头遮掩、甚至不见多余发饰点缀的红衣新娘已然轻轻点头。
宫远徵一怔。
在场之人俱是不掩意外之色,只听她说。
“我不喜欢热闹。”
红衣姑娘眉眼间满是认真之色,却没有初见时的半分明媚。
宫远徵不由抿起了唇。
……骗人,明明那时看到岸边灯火,笑得那么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