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烫。”略顿了顿,他又用温和的语气强调,“不要动——伤到手,以后还想不想拉琴?”
周芒虚心受教:“好。”
等碗筷摆齐,周孚侧头看她,说:“你说过,要成为了不起的大提琴演奏家。”
周芒一时怔住:“哥,你还记得?”
周孚对上她的眼睛,开玩笑道:“大概是你趴在我背上,一边哭一边打嗝的模样实在……太难忘了。”
周芒也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
她的童年时光总是和琴声相伴。
溽热盛夏,她离开奶奶,被重新接回到父母身边。在蔺女士替她安排的第二任大提琴老师家上课。
琴房里,她一遍遍练习《勃拉姆斯E小调》,手心汗湿。
“弓速不对。”
“指法错了,小拇指不要翘起来。”
“停停停停停下,这一节不够流畅,再重来。”
还是孩童的周芒忍住眼泪,握住琴弓,努力拉出柔和舒缓的音色。直至太阳爬下山,暮色昏暝,小小的身躯汗津津,白嫩指头红彤彤的。
周孚放学来接妹妹。
周芒趴在少年清瘦的肩头,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抽噎着:“哥、哥,我太笨了。”
“芒芒是最聪明的小孩,”周孚笨拙哄她,想喂她吃糖又担心会长蛀牙。“练琴太辛苦,我们明天开始学别的。你喜不喜欢篮球,打游戏也行,哥哥教你?”
“我不知道。”
“……”
周孚彻底没了脾气。
周芒抱紧他的脖子,小脑袋贴过去。
她吸吸鼻子,“我喜欢大提琴。”滚圆的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黑润润的,声音也变得明快,“我和奶奶约定了,以后要成为厉害的演奏家,也一定会拉出打动人心的旋律。”
“我真的做到了。”二十三的周芒对过去的影子说。
如今,她践行了幼时的心愿。
只可惜,时事偏移,她的至爱亲朋竟无一人能分享这份喜悦。
周芒往旁边挪了一步,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慢慢啜一口,再次将浮起的心事尘封沉入水底。只眉目间轻松的笑意渐渐凉透。
“怎么了?”她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周孚的眼睛。
“有点饿。”周芒说。
周孚默默看了她数秒,拉开餐椅,让她,“先喝粥吧。”
他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来。
一时之间客厅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
周芒舀了一勺粥,徐徐吹气送到唇边。周孚盯着她,欲言又止,在他第三次看过来时,周芒放下汤匙,抽了张纸巾擦手,抬起脸任他审视:“哥,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周孚说话时,目光明晰:“芒芒,你为什么不开心?”
周芒捏着纸,与他对望一眼,他的眼神在说:“你知道,我能看穿你的谎言”。她垂睫,低声道:“我失恋了。”
她又多解释一句:“沈之洲的热搜你也看过了。”
闻言,周孚并不否认。
他动了动眉,神色深凝。
过了两秒,他思忖着开口:“想好了,不后悔?”
周芒很轻地“嗯”了一声,没有犹豫,眸光安静地在他脸上栖落:“以后,你不会多一个讨厌的妹夫了。”她一直知道,周孚待沈之洲冷淡客气,纯粹出于礼数,心中其实并不乐意这门婚事。
她只觉得,人与人之间各有缘分,能相安无事也很好。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和沈之洲,不合衬。
“那……谢谢了,”周孚点头,直言不讳,“本来爸妈也没想过送你去联姻。”
沈家是个大家族,三房儿孙辈加起来就有十几个。沈之洲能从中脱出,能力、心性和眼界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沉潜刚克,为成事手段强硬,在所不惜,他可以是合作伙伴、朋友,千好万好,唯独和周芒不相配。
偏她自己点头,不带丝毫勉强。
周孚呼出一口郁气,声调冷嗖嗖的:“沈之洲就仗着你那点喜欢——”
周芒纤长的睫毛翕动,笑了笑,附和他的话说:“哥,要是我的那些同学没被你吓跑,说不定,现在就没他什么事了。”
“……”
作为破坏了妹妹“早恋”可行性的当事人,周孚僵住,皱眉,面容逐渐变得严肃。